这次的任务相当简单,那就是将一个遗梦人丢进城外的树林里去
铁皮人在远处观察过,这遗梦人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这身厚重铁板甲的对手
只要轻轻一撞,这人就得倒地不起
微一摆手,他的胳膊就得脱臼
可这遗梦人究竟是什么,铁皮人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他要为桃乐丝将来能过上的幸福生活出一份力,那大法师奥兹吩咐下来的指令就必须听从
跟着桃乐丝来到这城镇的第一夜,
他听从命令,扭断了这座小镇的镇长的脖子,绑架了所有话事人的亲属,把他们困在了一个屋子里,用木柴生火,用烟将他们活活折磨死
对了,火和烟,是他最熟悉的东西,哪怕其他事都忘了,他没有忘记他的爱好是什么……
傀儡的身躯还真是方便,不用进食也不用休息,不能休息…
是啊,他怎么能够休息,他还要保护桃乐丝不受坏人的侵害…
他不能睡,亦不能休息
大抵他已经不再是个人了,精神从桃乐丝的身体里分出来后,他早已是个要离开这里的死人,困在这具铁皮傀儡中的死魂灵
我为什么现在会想感慨的一生,哪怕我的记忆已经模糊?
遗梦人的奇特之处也许就在此处,远着观望没有问题,但是当走近了,与他对视,与他交流之时,不自觉的就会拿出“自我”来。
“不是每一个遗梦人都有着传说故事中,那位敢反击首席返神者的实力与能力
再说,有奇特能力遗梦人早就在被当做炮灰的使用下,数量已经不能称作稀少,应该称作是濒危了,剩下的只是得了癔症的普通人罢了。”
奥兹借着桃乐丝的口吻,戏谑地说出的每一个字在此刻又在铁皮人的耳边回响了一遍
可他还不放心,在近距离的观察焕阳后,他才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脚步虚浮,没有章法,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双手无力,没有因体能训练而产生的老茧……
奥兹说这人随便他怎么处置,只要死得透透的就可以
这简直就是这段时间里最轻松的活了
“你的指使者是…桃乐丝,她是谁,你们要绑架丝蒂珂去哪?”
“你无权知道桃乐丝小姐的任何事情,我决定了,我会把你整个涂抹在这堵墙上,成为一个艺术品。”
“艺术品,我喜欢艺术品,只可惜伐木工买不起艺术品,他的心也不见了……”
“他真的好痛苦,好孤单,他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受到折磨……”
“嘿,你能把你的心给我吗,就借我用一天,我保证不会把它塞进我的收藏柜里。”
铁皮人装模作样的将胸口铁皮掀开,露出里面的傀儡核心,里面有涌动着的丝线与一个青绿色液体的罐头。
“那么这张纸是谁写的……?”
焕阳将那张纸条拿在手中,随即两手将它呈现。
“当然是桃乐丝小姐,全天下的字只有她才那么写。”
“只不过桃乐丝小姐越来越贪睡了,偷偷溜出去玩也不告诉我们,真是越长大就越自私了呢。”
“你想要心脏,对吧,我可以给你,作为回报,带我去见桃乐丝。”
焕阳表现的极为冷静的站在那儿,他直视着那铁皮上的涂鸦眼睛,鼻子,和嘴巴,将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对的,你没有听错,我会把我的心脏给你,所以,过来一些,不要让它染上灰尘。”
铁皮人没有动,只是稍稍反应了片刻,就用着讥笑回应他:
“我看得出来,你在偷偷耍什么小计谋,你藏了什么武器在手里,等我过去给我的核心来上一击。”
“不过,我很好奇,你那一具孱弱的身躯能做到什么呢。”
铁皮人握住腰间的斧柄,将它持在身前,三步作两步跨地朝胡焕阳快速奔去,手上牢牢握住的斧头已在身侧蓄力。
“嘻嘻嘻嘻,你的心,等你死了我自会来拿!!”
“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
铁皮人离胡焕阳越近,他就越能听清楚胡焕阳在低语着什么
碎碎念的声音不大,可这声音却不能被斧头的破风声遮掩哪怕一分一毫……
这不该,一句话的时间没有那么短,铁皮人却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在变得缓慢
“我明明,没有做出什么欺骗你的迹象不是吗。”
胡焕阳将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
现如今鲜血从指缝之间,掌心,往小臂流下鲜血,略微向上掀起的指甲盖已经不复之前的自然的手拿了出来
他脸上的痛苦不似作假,他真的在试图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你看得到,对吧,我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很明显了对吧。”
“为什么不肯信任我,我没有轻佻的回复你,我甚至直接了当的和你说话,你过去也和我没有交集,没有结下梁子……”
“凭什么,是我长得像是个骗子?还是我看起来好欺负?因为我没有别人的强壮体格和惊人身高所以你就可以不尊重我?”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看我不一斧头劈烂你喋喋不休的嘴巴!!”
铁皮人无法忍受这附加有责问与怨气的话语,原本直朝头颅劈去的斧头调转方向,他势要将这家伙的嘴给从上到下斩断。
这把斧头势不可挡,今天也是如此,要斩下又一个可怜鬼的脑袋
斧子干净利落的从胡焕阳的头上劈过,铁皮人满意的将斧子从仍站立着的胡焕阳身上收回。
“哈哈,这是我这辈子砍过的最柴的一棵树!”
铁皮人将斧子架在肩上,闭上双眼,等待着“树干”轰隆一声倒在地上的成就感与愉悦感……
沉默
令人感到漫长的沉默,没有想象之中的倒塌,铁皮人甚至感到惊讶。
一只瘦削的手在此刻碰在了铁皮人的铁板甲上,铁皮人惊讶的睁开眼,望见了胡焕阳头上惊人的伤势,就如一道不可视的玻璃墙将脸给分开。
“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呢,比起你让我肯定了,自己是个怎样都不会被别人考虑感受的家伙…”
“毕竟我实在是…太弱小了。”
“吱咔——”
那只不起眼的手,忽然间凭空出现的,难以衡量的巨力瞬间爪破了铁甲,将铁皮人抓出了个大窟窿
“怎么会,这不符合常理,这种伤寻常人早就昏过去了,血呢,血又在哪里,这家伙怎么一会有血一会没血的…”
铁皮人想要再举起斧头朝他劈下,但支离破碎的核心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行动,斧头从他的手心滑落,坠落在地
“拿常理来定义遗梦者,这难道不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吗?”
沉浸入黑暗之中的,铁皮人的精神被一个声音唤醒。
他看见了一个站在山下的樵夫,那樵夫也举着把斧头望着他。
“因为虚荣心,因为不顾及旁人的感受,所以才我们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作为拥有不可思议之国血脉的遗民,这份血脉可称不上是个好事。”
那樵夫指着天边的,烧红的原野,毫不掩饰眼中的怀念之色。
“那颗心的确是个好东西,他让我从一个普通的樵夫成了一个潜力无限的战士,魔力涌动的巫师,永不疲倦的铁皮人……”
“可那颗心终究只是凭空的产物,它上面附着的神秘会引来不速之客……”
“那颗心被谁拿去了呢,可能现在被当做国与国之间的交易物品,卖去极北之国作了供暖器的核心?”
“哈哈哈,但愿如此,可谁知道呢?不过你要记住,这是你欠桃乐丝的……”
铁皮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看见自己的下方,那抓住他身体向下拖拽的众多血手,他也终于认识到什么,不再开口。
“嘭。”
一本书从铁皮人空空如也的胸膛之中掉落下来,落在巷子里的青色石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