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块岩石坐下休息,两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坡上的轩馆,不知何时,窗前多出了盏灯,顷刻间,那莹莹光亮令她仿佛回到了栖真观。她曾无数次在晚归时从山门仰望茶庄,那蔽庐昏灯,是她甘之如饴的归宿。故人已去,此景不再。
是何忧醒了么?他怎地不听劝阻,又去琢磨那棋局了?她揉揉眼睛,仔细在那灯下找寻,却不见何忧的身影。这一看,又牵起另一段珍而重之的记忆。她怀念傍晚的客房,苦涩的香气,她点起灯,何忧就坐在那里,光洒到他的身上,映亮他好看的眉眼,温柔的笑意,她念念不忘那刻在心中涌起的暖意。奇怪,她忽想,他下棋不是向来不需光亮么?既不是为下棋,此刻点起这一盏灯,所为何事?
是为了我啊。她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岩石上遍是青苔地衣,湿润温软,她仰面躺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灯辉,脸上才漾起的笑容,转瞬又被忧愁冲淡了。
次日午前,她被由远及近的“嘤嘤”声吵醒,才发觉自己在池畔睡了一夜。驯獭翁朝她走来,递过一个小篓,她打开盖子一看,里面乘着各色小鱼。
“哦呀,这是?”道平才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拿给你那小狸猫的。”驯獭翁含笑道,“比起蟹和蛤蜊,猫儿更爱吃这个。”
道平笑道:“小心那馋猫赖上你!”又道:“伯伯,你也养猫么?”
驯獭翁道:“从前有过一只,后来便没再养啦。”
两人又继续说了会儿话,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昨日初见短暂,道平未及将驯獭翁好好端详,趁这当儿方才把他看清。他肌肤粗槁,却不如何松弛,口唇干裂,牙齿却是齐整光洁的,满眼尽是沧桑,可不见年迈之人那样浑浊。她确信眼前之人的年纪远比看上去要轻,大概就是因为这点,她才会在乍见之下将他错认成了自己的师父。师父早衰,是为伤病折磨所致,而驯獭翁筋骨看来尚健,何故也有这般老相?尤是那满头枯发,从中竟挑不出一丝黑来。一想到师父,道平没忍住问了出来:
“伯伯,看你也不老,头发怎就全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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