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猛兽,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强悍的贾蔷也一样。
当他强忍着苦闷的心情,准备回去独自舔舐伤口时,却被一名女子拦住了去路。
身着明黄色衣裙,脸上围了一层天蓝色面纱,正是安薇来到了督学行署。她向贾蔷使了个眼色,然后正色道:“这位公子,您先别走,我请你看场好戏!”
贾蔷不知道安薇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便决定配合她的演出,停下了脚步。
安薇冲着一旁的茗烟大喝一声:“你可是茗烟?”
茗烟一愣,道:“你是谁?你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安薇冷哼了一声:“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做的好事!”
茗烟嗫嚅道:“你在说什么?我做过什么事情?”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奴才,胆子居然大到公然修改官府的院试榜单!”
安薇此言一出,不仅贾蔷,连贾宝玉都瞪大了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血口喷人!“茗烟瞪大了眼睛。
“是吗?我见到有一个富家少爷的跟班,一大早来到督学行署查看榜单。当发现他的主子没中时,心急如焚,拿起笔悄悄地将榜单的一个名字改成自己主子的名字。茗烟,是不是?”安薇的声音非常严厉。
茗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我只是一念之差,您千万别去揭发我。我一早看到榜单上没有二爷的名字,便急了眼。一时鬼迷心窍,将那王宝的名字改掉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罢茗烟左右开弓,用自己的双手扇自己的嘴巴子。“我活该,我该死......”
这个时代还有这种玩法?官府公布的榜单还有人敢公然修改,真是无法无天了。
贾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贾宝玉听到这消息后,呆若木鸡,双目不禁泪流。“原来有一种痛比悲伤更悲伤,那便是空欢喜一场。我原来压根就没中什么秀才。”
安薇接着对茗烟道:“你以为在改榜单的时候无人看见,其实我就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你。你令宝二爷以为自己考中了秀才,岂不知明年乡试的时候真相便会暴露。你还捎带坑害了一个无辜的王宝。”
茗烟低着头道:“我只想让宝二爷眼下有面子,能开心几天便是几天。待乡试前再悄悄告诉他真相,寻个理由不参加便是了。”
回过神的宝玉,扬起左脚向茗烟狠命踹去,“你这杀千刀的奴才,我要被你害死了!”茗烟被他一脚踹瘫在地上。
宝玉又发狠地朝地上跺了跺脚,便转身离开。茗烟顾不得痛,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紧随宝玉而去。
安薇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贾蔷:“这位公子,看起来心情不佳啊。”
贾蔷苦笑道:“这位姑娘,你明知道公子我刚刚名落孙山,心情怎么佳的起来?”
“看来公子是仔细查找了榜单,却没发现自己的名字,准备转身离去了对吗?”安薇的嘴角居然扬起一丝笑意。
“不回去难道在这里迎接别人的冷嘲热讽吗?这里是属于胜利者的世界,不属于我这个失意者。”想起一年内都见不到晴雯,贾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安薇叹了口气。“公子你这么精明强干一人,怎么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便会方寸大乱。”
贾蔷道:“姑娘此话怎讲?”
“你难道没有发现公布的榜单上只有一百个人吗?”
“是啊。院试留给明州府的名额不就是一百人吗?”贾蔷奇道。
“唉公子!你居然不知院试的头三名,不会出现在在督学行署前门的榜单上,而是写在在督学行署的正厅门前!那可是由府尹老爷的亲自接见的!”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贾蔷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唉,你往里去,看看便知。”安薇叹了口气道。
迟疑了片刻后,贾蔷决定去看看究竟。
安薇跟在他身后。
二人穿过中门到了督学行署的正厅,门前赫然贴了一张红底黑字的榜单。
“赵天成,贾蔷,李凝”,贾蔷的名字位列第二位!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这种好运,短短半天便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此时贾蔷只想痛哭一场。今天他太难了!
安薇则笑吟吟地看着他:“公子若想哭便哭出来吧。”
只是贾蔷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明州府尹郭本若已经看到他了。
他远远看到贾蔷,便从椅子上起身,直接迎了过来,“恭喜啊蔷少爷!果然是国公之后,才华过人。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前途远大不可限量。”郭本若的笑容有些谄媚。
贾蔷费劲了力气,嘴巴挤出来一个微笑:“感谢大人垂青,贾蔷不胜荣幸。”心里却道:“这个老狐狸,上次见面之时明明一直捧着宝玉梦夸,何曾正眼瞧过我。”
郭本若满面堆笑道:“蔷哥,快到里面来。有位贵客要见你。要知道只有院试的前三名才有此福分呐。”
贾蔷心中好奇,便随着郭本若步入了正厅。安薇在远处等着。
一位约莫二十岁的贵公子,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公子头戴翼善冠,身穿白色云锦单衣,脚踏玉带皮靴,眉宇间一股英气。
一看便知是明州城里的世家子弟。
“你就是贾蔷?”
“回大人。在下正是贾蔷。”
“相貌看起来丰采俊朗,文章也写的慷慨激昂,不愧是贾家的后起之秀!”这公子挺会夸人。
“贾蔷谢大人夸奖。”
郭本若忙道:“贾蔷,这位是培....裴大人,是咱们此次院试的主考官。你可是大人亲自点中的三甲啊!还不跪下谢恩。”
贾蔷心中凛然一动,忙跪倒道:“草民贾蔷,谢裴大人知遇之恩。”
“快快请起!”裴公子扶起了贾蔷:“你是国公之后,就别自称什么草民草民的了。”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看你年纪不大,居然能吟出这两句诗来,实在难得。你后面策论,若不是你的字实在太差,我就点做头名了。”裴公子略表遗憾道。
贾蔷听了心下大窘。
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写惯了钢笔字的人,可没这么容易把毛笔字练好。能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万字长文,他已然尽力了。
“贾蔷,你提出控制皇亲国戚滋生人丁的建议,深得我意。日后还要就这个议题与你多讨论,应该没有问题吧。”
贾蔷拱手道:“贾蔷荣幸之至,必定竭力支持!”
裴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待会郭大人会将喜报送至贾府。蔷公子且先回府准备迎接吧。”
贾蔷连忙俯身拜谢辞行。
远处的安薇笑靥如花。
.......
当贾蔷回到府中时,荣国府已然热闹非凡。
送喜的使者早已抵达,贾蔷命中三甲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府邸。更有好事者早早将宝玉中榜的消息也传回了府上,令宝玉被架上梁山,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如坐针毡。
一下中了两个秀才,这个是贾府多年未曾出现的盛况。贾代儒和贾政都已笑地合不拢嘴。
“蔷哥儿,老祖宗唤你呢!”看见贾蔷回来,白绣远远地向他招手。
.......
荣庆堂上,
贾母端坐在宽敞威严的高座之上。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黛玉、宝钗等尽皆在场。
一张大紫檀雕螭案摆着錾金彝和玻璃盒,都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宝物。
“蔷儿给老祖宗请安。”一袭白青色锦袍的贾蔷躬身下拜。
“蔷儿请起。”今天贾母兴致极好。
“晴雯,你出来吧!”贾母回首向碧纱橱中唤了一声。
晴雯从橱后缓缓走出,身穿镶雪青窄边桃红方口立领偏襟袄子,配牙黄长裙,眉眼似西施之姿,明艳照人。
“贾蔷,我之前有言在先。你若能考中秀才,晴雯我便赏给你了。老太太我说话算话。”
鸳鸯扶着贾母颤颤巍巍起身走上前,将晴雯的手放在贾蔷手里。晴雯羞红了脸。
“蔷哥儿。晴雯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除了脾气大了点,人品手艺都是一流。我今儿交给你了。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贾母的话说的很郑重。
“感谢老祖宗成全。蔷哥一定会照顾好晴雯。”
贾母从怀中掏出一只玉蝴蝶,交到了晴雯手中。“蔷哥上次过了府试,我赏了他一只。如今我将另一只交给你。”
晴雯喜极而泣:“多谢老祖宗成全。”
堂上的黛玉、宝钗和丫鬟们无不动容。虽有人嫉妒和羡慕,但更多的人是祝福。
贾母掏出一张发黄的白色绸缎,让鸳鸯送到了贾蔷手中:“这是晴雯的卖身契,看你心心念念多时了,如今交给你。不过你承诺给我的一千两银子我可寄下了。”
贾蔷笑道:“老祖宗,我们欢迎你随时来讨。”
做完这些事,贾母由鸳鸯搀扶着回到了高椅之上。
“老太太我今天高兴。孙儿们终于有出息了。宝玉中了秀才,贾蔷虽是宁府子弟,却也是在荣府苦读出来的。他日在九泉之下,我对荣国公也有了交待。”
“老祖宗您说什么呢?你肯定长命百岁。”王熙凤赶忙跳出来打圆场。
贾母自觉失言,道:“哎,我年纪大了,说话也糊涂了。今儿正是咱们府上高兴的日子。贾蔷你和晴雯下去吧,今儿可以让你们好好甜蜜甜蜜。”
“是,老祖宗!”说罢贾蔷便和晴雯携手离去。
这一对璧人的身影,不知羡煞多少围观的眼睛。
大脸宝玉心里苦闷,他知道自己如今又多了一个把柄在贾蔷之手,再无与其一争高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