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走在盛杰大厦附近的步行街上。
平整还算干净的水泥路铺向远方,道路两旁停着违停的汽车,电线杆屹立在楼间,上面扯着乱糟糟的线路。
网咖、茶舍、咖啡店、服装店、拉面馆和音像店等铺子敞开门庭。
如果站在2003年的视角去看,这已经是江城比较繁华的区域了。可如果站在二十年后来看,只能说是落后。
“时间,会将所有事物、所有人都染成崭新的模样。”陈夏想道。
这时候,有花枝招展的女人从店铺里探出头。她撩开修长大腿上的旗袍,娇滴滴道:“小哥哥,进来坐呀?”
陈夏打量过去——容貌不错、身材前凸后翘,尤其一双雪白大腿和半露的襟口令人注目,但比沈星仪差远了。
他扭过头,继续走路。
店里的女人顿时急了,追上两步,摇着扇子道:“我……不要钱!”
果然。
所有东西都会在时间里改变,唯有这种人类间最朴素的情感没变。
陈夏走路的速度更快了。
然后,他在女人失望的眼神里,钻进道路旁的一家店——新华书店。
陈夏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他追求的。他在里面逛了片刻,就挑中两本书坐下。
位置靠窗,阳光洒下。
不令人觉得炎热,反而觉得温暖。
2003年的书店还是很纯粹的,里面随便挑一本书都值得看很久。不像后世连教材和字典都遭到了文化入侵。
陈夏越看越入迷,又翻出一本诗词看。他从书包里掏出笔、纸。
然后静静写下一行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旁人都回不去的少年游,他如今回来了。确实令人沉醉。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翻翻书,都觉得快乐。
突然,一个人影挡住了阳光。
陈夏抬头望去,正看见沈星仪立在窗外,向他焦急地招手。她嘴唇翕动,吐字不停,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这头犟驴,都不会拐弯的吗?”
他失笑,伸手指一指书店门口。沈星仪这才一愣,绕道门口进了店。
“陈夏,我不是让你在咖啡店等我吗?你怎么跑书店来了?要不是我眼尖,都发现不了你……”她埋怨道。
陈夏伸手放在唇前:“嘘,小点声。”
沈星仪顿时抿住嘴,看一眼四周看书被她惊动的人,羞恼地瞪陈夏。
“事情办完了?”
陈夏将诗词合上,笑吟吟问。
“银行的人已经送走了。刘磊被我免职了。按你说的,以增资的名义通知所有股东过来,下午召开股东会。”
沈星仪高兴地说道,“陈夏,多亏你这200万。否则真救不了场。”
到了这一刻,尚美公司的危机已经算初步解决了。接下来只要她按部就班经营,利用回款逐渐填平贷款就行。
陈夏摇摇头,笑道:“沈星仪,你不用谢我。这钱是你应得的。”
此言一出,沈星仪兴奋的神情微滞。陈夏的意思是这200万本就是她触发奖励而得,可她理解成这是包养款。
包养款,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羞辱。尤其对她沈星仪。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收起心绪,问道:“陈夏,接下来怎么做?”
陈夏看一眼她,看来这场磨难确实令她成长许多。他正了正神色。
“沈星仪,你听过期货吗?”
沈星仪立即愣住。什么玩意儿?期货?那是什么?这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不是、陈夏又为什么懂期货?
她对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男人,越来越迷惑、越来越不解了。
陈夏推过去一沓书。沈星仪随手翻看——《期货交易理论与实务》《金融怪杰》《金融炼金术》《道德经》。
“这……这都是什么?”
她脑袋已经懵了。
“现在让你看书,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陈夏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接下来,我用通俗易懂的话给你讲一遍。龙国的期货市场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
他举起手里的笔,“假如我现在手里这支笔,售价2块钱。现在你将它买走,交钱、拿货。这种叫什么?”
“——现货。”
陈夏将笔从桌上推过去,“现场付钱、现场交货。这叫现货交易。”
沈星仪点点头,这很容易理解。
但是陈夏眼眸深邃,又将笔拿了回去,说道:“可是我预想到明年的学生会越来越多,用笔需求越来越大。”
“这支笔有可能会涨价。我现在不想卖给你。所以我和你约定在明年这个时候,再将笔卖给你。定价3元。”
“这种模式,你能明白吧?”
沈星仪再次点点头,这不难理解。就是提前签合同,到期交货。
陈夏笑了:“所以这支笔现在先放我这,或者放在这家书店代为保管。当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付钱、交货。”
“这种提前约定在未来某一天以某个价格交易的形式,就叫期货。怎么样,是不是觉得金融也没那么复杂?”
沈星仪第三次点点头,露出不过如此的神态,心想小学生都能懂。
“那么接下来,我举个例子。”
陈夏继续笑道,“现在我手里有支笔,现货价格2元,期货价格3元。但卖不卖、现货还是期货取决于我。”
“其中,有一点需要注意。”
“就是期货的远期价格是不确定的。因为没有人能预测未来。所以我现在看到的期货价格‘3元’不是固定的。”
“它可能涨,也可能跌。”
沈星仪眨眨眼睛,问道:“期货的价格,就像股票一样波动?”
陈夏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不错,就是像股票。3元就是它现在的市场期货价格。但我觉得它还会涨。”
“于是我以3元又买入一支笔,以期货成交的形式。那么未来如果涨到5元,我再卖出,是不是就赚了2元?”
沈星仪第四次点头,很浅显。
“但万一它跌了呢?”
陈夏话锋一转,“如果笔的价格跌到了1元,我是不是就亏了2元?”
沈星仪抿嘴,这不是废话。
“这种就叫‘做多’。”
陈夏总结道,“看好未来期货价格上涨,买入期货就叫‘做多’。”
沈星仪颔首,这也容易理解。低买高卖,是最传统的经商手法。
“为什么不用2元现货进这支笔?”
她疑惑道。
陈夏不由看她一眼。不愧是沈星仪,竟然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因为现货需要库存。就像你做服装一样,你得有仓库。期货动辄按吨成交,普通人可没仓库放。成本会增加。”
沈星仪恍然,仓库、物流等都是成本。而期货只是一纸合约。
“反之。”
陈夏继续说道,“如果我觉得笔的价格会下跌,所以我以3元期货售出。如果真跌到1元。我是不是赚2元?”
沈星仪思考了一下。物品贬值,捂在手里就烂了。提前以3元售出,确实是赚了。否则就算现货,也亏1元。
“但如果笔的价格涨了呢?”陈夏突然说道,“未来如果笔涨到5元,结果我以3元成交。是不是就亏了2元?”
“这种看跌期货价格而卖出。”
“就叫‘做空’。”
他给出结论。
沈星仪觉得要长脑子了。她重新理一遍。看涨价格,叫做多。看跌价格,叫做空。盈亏要看价格波动。
“等等。可你说这些,与下午的股东会有什么关系?”她疑惑不解。
“哈哈,沈星仪!”
陈夏笑了,“我听说王楚然家的公司就在做期货投资。而现在,白糖期货市场,即将迎来百年未有之变局。”
“就看他们……入不入这局了。”
他翻开《道德经》,在内心无声补充一句。这世上有种无形且致命的力量叫资本。杀人可不一定要用刀的。
PS: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实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