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靖宇为随时保护范囡,最终留宿太守府。
万渊和赵羡渔则徜徉在无人的夜里。
此时雨已停,但地上已集满不少水洼。
赵羡渔并发现,他所走之处,水洼转瞬即逝。好似水洼们都在乖乖地听从万渊的指挥,随着赵羡渔的步子,有节奏地向外散去,生怕有一点一滴沾到赵羡渔身上,弄脏了他的衣摆。
与此同时,两人的周身多出一道隔音屏障,自内看去或由外看去,都只有一条静谧而空荡荡的街。
“王爷想回哪里?”万渊问。
“我们走走。”对于范府之事,赵羡渔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范府之事,你怎么看?”
“尚有疑点。”万渊答。
“孙牛自范府离开后,去了哪里,因何被囚禁,因何被杀,因何成了范周两人之间的秘密,又因何落到平安喜乐窝里?”赵羡渔逐一罗列出疑点,尤其说到最后一点,特地加重了语气。
“呵呵,最后一点,应是天意,至于前三点嘛,还待王爷去查,不知王爷可有头绪?”
“哼,本王觉得此事有两种可能。”
“愿闻其详。”
“一是范通为掩盖真相,在孙牛离开后又将其抓回囚禁,后被周旭发现,并以此勒索。”赵羨渔推测起来。
有关囚禁一说,他曾目睹过尸体,也曾听万渊当场断定,死者生前遭受过刑囚。
“范姑娘说,孙牛被验明尸身后,范周两人曾在府衙大吵一架,若人真乃范大人所杀,范大人又何必迁怒于周旭,更不该与其争执将事情闹大。”万渊提出异议。
“范囡不是说了嘛,剖尸房灵异案。许是孙牛死后,周旭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尸身,然后做了些什么,被范通发现,就想作为把柄与之交涉,谁料周旭未被其震慑住,两人才不欢而散。不过他能对一尸体做什么?难不成……”
“嗯?”
“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嗜好?比如虐……尸癖?”
“王爷真是见解独特。”
“就是嘛,你想他作为暨北巨富,前来做媒的媒婆把周府门槛就踏破好几个了,他却奔三的人,竟然至今未成亲,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呵,那么第二种可能呢?”
“至于第二种嘛,就是孙牛落到了周旭手中,周旭囚禁他后,利用其威胁范通。可是这种可能有个漏洞!”
“说来听听。”
“孙牛失踪数年后的采矿权争夺前夕,周旭才借故找到范通。若人真是周旭囚禁的,他何必把人囚禁那么多年?再者,根据尸检报告,人是今年才死的,若周旭真凭手中的孙牛威胁范通,那他拿下采矿权的当日,孙牛就没活着的价值了吧。”
“死人可保守秘密,所以反过来说,活着的人才叫人害怕。”万渊一语点道破。
“所以只要孙牛活着,周旭就能一直拿捏住范通?”赵羡渔顿悟。“可是周旭怎能在范通眼皮子底下将一个人囚禁那么久?尤其是其拿下采矿权之前,按大祁律例……”
“呵呵,难道王爷你把大祁律例放在眼里过?”万渊特地强调了“你”字。
赵羡渔本身就不是个守礼法的人,竟还企图用律法去框定一个敢杀人抛尸的人。
万渊继续道:“人命在财富和权力面前不过草芥。”
“本王还是想不通,周旭为何藏匿孙牛那么多年?”赵羡渔追问。
“王爷素有垂钓?”万渊意味深明。
“何意?”
“钓小鱼用短杆,钓大鱼用长杆。杆长四米可钓白鲫二两,杆长六米可钓红鲤三斤,杆长十米可钓鲢鳙二十斤。”
“哦……”赵羨渔眉毛微挑,似懂非懂的听万渊讲解。
“若换做王爷,白鲫、红鲤、鲢鳙,你想钓哪个?”说着,万渊在赵羡渔面前变换出不同的钓鱼场景,试图让赵羡渔“念头通达”。
“懂了,周旭在放长线钓大鱼!”赵羡渔豁然开朗。
“垂钓何尝不是一种对弈——垂钓者和鱼的对弈。垂钓者握紧杆的一端,抛撒饵料,待鱼上钩后拖拽直至耗尽鱼的力气。”
“那么范通就是被耗尽力气的鱼?”赵羡渔仿佛看到一条在水中顽力挣扎的鱼,却最终未能逃脱被渔翁烹食的命运。
“孺子可教也。”万渊竖起拇指,夸道。
“嘁,你什么都知道,何不直说,非要跟本王在这里弯弯绕绕?”赵羡渔唏嘘。
“王爷,这些皆是猜想,事实为何,还需验证。何况你志在鱼跃于渊,怎能凡事都靠我,不然哪天成了他人砧板之上的鱼肉就该怪到我的头上了。”万渊笑了笑。
“有你在怕什么。”赵羡渔噘着嘴,表示不屑。
“怎么,王爷想赖上我?”
“不行?”
“当然……”
万渊猛然停下脚步,看着赵羨渔的背影,流露出难言的忧思。
赵羨渔见他迟迟未跟上来,回头望来:“什么?”
“当然不行!”万渊断然拒绝。
“为什么?”赵羨渔惊诧。
“呵呵,王爷都是有王妃的人,可爷还没娶妻呢,你赖上我,爷还怎么娶妻?”
“嘁,谁稀罕!”赵羨渔扭过头,提步向前。
万渊快步跟上,刚与他并肩,他却停了下来,问:“诶,万渊,本王有个疑问。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范府要出事,不然当日怎么会……”
“怎么,王爷是怀疑我见死不救?”
“这倒不是。”
就是,怎么会呢?
若说自己见死不救,则极有可能!
若换作万渊,那怎么可能呢?
“言归正传,范府之事,王爷想不想管?”
赵羨渔双手交叉于胸前,假意迟疑:“你不是想插手暨北城的事,此刻已然变天,正是你出手的好时机,本王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不过提前说好,本王就只帮你一点点!”
“那就多谢王爷体恤了。”
“好说!不过你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吗?”
“下一步嘛,需要一条足够大的鱼,大到耗尽垂钓者的耐心。”
万渊拂手挥袖,两人已腾空而起,将暨北城纵览于眼底。
万家灯火尽数熄灭,遍地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抛开脑后的黑夜,两人迎月而上,停浮在众云彩之间,迎着月辉,万渊看着面露惊奇之色的赵羨渔,说:“王爷,所有鱼中,我独爱九尾彩锦。”
“啊?”赵羡渔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