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成阴，叶如华盖。
杭城，是春。
江滨区弯弯曲曲的马路，匍匐在茂盛的梧桐树下，形如长虫，随着拥挤的车流，盘旋在老旧的楼群中。
时值正午，偌大的马路上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无人驾驶轿车。
拥挤的车流当中，一辆空荡的公交车特别显眼。
它就像是一个绿色的粽子，突兀的夹在车流当中。
公交车右边的窗户开着。
春日迷离的阳光下，一个十八九岁少年，以手为垫，斜着脑袋趴在狭窄的窗沿上。
车旁有风，偶尔撩起他额前的黑发，拍打在俊逸的面容上。
少年的皮肤有些黑，不似城人里的白。
许是出于肤色，坐在车厢左侧的大娘，瞧着少年身上白色的T恤时，苍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慈爱。
她盯着少年左边过道上的牛仔包，亲切问道：“小伙子，你来城里串门啊？”
少年闻言，从窗外收回视线，笑眯眯的看向大娘；“大娘！我不是串门的，我是去警察局报道的。”
“报道？”大娘语气惊讶，脸上慈爱的神色尽数溃散，换成了惊疑的僵硬。
她眼神慌乱的扫视了一圈空荡的车厢，一脸紧张的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年，嘴唇动了动。
少年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抢在她之前道：“大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去局里工作的……你叫我杨白就行。”
大娘脸上恢复了笑容，打趣道：“我先前还以为你是犯了法，去警察局自守呢。”
杨白：“我可是守法公民，犯法的事绝对不做。”
杨白向大娘右侧的窗户，“滨江警察局是往这个方向走吧？”
大娘惊讶的打量着他身上寒酸的衣着，迟疑了片刻：“方向倒是没错……不过……你有亲戚在警察局工作啊？”
杨白收回视线看向大娘：“大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大娘：“那滨江警察局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杭市出了名的事业单位，你要没点关系……能进去啊？”
杨白讪讪的没有接话。
大娘心领神会的笑了笑，看着前面。
安静的车内只有引擎“沙沙”的声音。
无人驾驶公交车载着两个沉默的人，平稳前行，在穿过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时，车身因为刹车的惯性整个顿了一下，停在了马路上。
杨白双手撑在前面的椅背上和一脸不善的大娘一同看向车头。
透明挡风玻璃前的马路上，四个橘黄色的雪糕筒围出了一块空地。
和车流隔离开的路面上，三个穿着篮衣，戴着红色安全帽的电力工人，围着一个下井口，手里抓着一根粗大的电线，正往里面送。
大娘看着忙碌的工人，说道：“右边是红枫小区，建成已经有几十年了。
“电力系统时不时会出现问题，前面的这些工人，恐怕是来更换电线的。”
杨白疑惑道：“大娘对红枫小区断电的事这么了解，难道你住在这里？”
大娘撑着椅子站起身子，把放在前面凳子下面，装着蒜苗，上海青，酱油的竹篮挎在胳膊上，走到后门站在黄色的线框里，说道：
“我丈夫此前在质监局工作，退休后政府在这里给他分了套房子，我是他老婆，你说我住不住这里。”
杨白：“那这么说，这里面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咯？”
大娘：“也不全是，不过绝大多数的公职人员退休后，都会到这里养老。”
………
………
15分钟后。
留在马路上收尾的电力工人收走最后一个雪糕筒后，马路上面也恢复了正常。
无人驾驶公交车重新启动，在到达“回龙站”时，挎着竹篮的大娘回头对坐在椅子上的杨白说了一句：“工作顺利！”就从敞开的车门下到了站台上。
杨白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公交行驶过站台，杨白才重新坐回椅中。
春天还早，车外的树木只绽放出点点嫩芽。
杨白坐在椅子里，看着窗外迷人的景色色又过了两站，公交车停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站台前。
“滨江警察局站到了，请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注意来往的车辆，银河畅行欢迎你的再次光临。”
车厢内的通报声响了起来。
杨白从桌椅上起身，把堆在过道上的牛仔包背到身后，钻出了车门。
下了车，杨白站在站台上朝右边的马路打量了片刻，根据立在马路边的指示牌，右拐进了一条小道。
在灌木相夹的人行道上走了一阵，穿过几棵高大的红杉，一片灰色的建筑群挡在了小道的尽头。
灰白色的低矮的楼房，粗略看去有数十来间。
茂密树木围绕在外面，看上去很是清幽。
错落有致的建筑前，一条宽阔的马路直插而上，分成了左右两块。
被建筑包围的中间马路上有一个圆形的环岛，上铺绿色草皮，立着一根高大的银色棋杆，旗帜飞扬。
被旗帜阴影笼罩的地面矗立着一块黄色的扁平局石，上面写着五个飘逸的大字：“滨江警察局”。
杨白站在人行道上，望着散落在林木间的建筑物，脸上露出些喜悦之色。
“看来，爷爷说的滨江警察局就是这里了。”
他打量着巨石，四下张望：“不过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娘口中杭市最出名的事业单位啊。连个像样的门楣的都没有……只有右边一个孤零零的岗亭。
“不过好歹到了。”
杨白抬腿前行，走到拦在人行道上的岗亭前，看着岗亭上的篮色窗户停留了片刻。
右转来到岗亭敞开的窗户前。
来之前爷爷叮嘱过杨白，进入警察局需要先到岗亭和机器人说明缘由，提交能证明身份的材料，等批复通过后，才能进去内部。
杨白根据规定，去岗亭填完了访客登记表。
在等待批复的期间，站岗亭里的机器人，面朝杨白，顶在头上的显示面板上露出一个友好的?(?^o^?)?表情，看着趴在岗亭窗台上的杨白亲切的问道：
“亲爱的杨白先生，请问你此次来局里，是来办理业务，还是来参观游览？”
杨白疑惑的皱了下眉头：“此次来局里目的，我不是已经在登记表上填写清楚了吗？”
机器人发出一阵生硬的笑声：“呵呵！我开玩笑的。杨白先生真的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呢。”
杨白翻了一个白眼：“你一个机器人，懂什么是幽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