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着谁的宿芳揉着脑门从床上爬起来，枕头底下一块膈应人的块状物扰人清梦，掏出来还没来的及看清，就捏了一手白灰。粉尘进入鼻腔，一连好几个喷嚏。满身冷汗的索菲亚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环境，过了很久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莱拉家的客房。心有余悸的抚摸自己的手臂还有小腿，总有一种错觉，这些地方伤痕累累。光滑的肌肤让人安心，自己应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悲伤像浪潮般要把人淹没，可渐渐的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么悲伤，索菲亚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和额头的冷汗，见宿芳还在打喷嚏，顺手给对方擤鼻涕。
”有股汗味，你是不是刚擦过汗？“
”……“
”噫噫噫~好恶心阿组长，你不讲卫生！“
”住嘴吧你，等下瑞秋被你吵醒了。“
”吵醒就吵醒，她白天睡了半天怎么还睡得着。“伸手就要挠小孩咯吱窝，索菲亚抓住闹腾的室友，朝门口的位置摇头，随即额头贴上来。”
”有人？谁呀？“大晚上不睡，偷窥小孩子睡觉
“不是人，是一道意识，很强，我不敢用灵视。”
”那就不用，接着睡觉。“
”你不担心是金斯的手下吗？“
”完全不担心，倒不如说担心也没用，现在外面两个老人还有那个少年都很厉害，如果他们都被一锅端，我们也没办法逃走。“额头相抵，伊莉嘉的皮肤温热柔软，声音却变得无比冷淡：
”真的被抓住，大不了把这里炸了，我在金斯地下室偷的炸弹还有火药还有剩。”
“……真羡慕你”好像一直都没有迷茫过，勇敢的大步向前。
“真的吗我那么好阿？你刚在哭什么？羡慕哭了“
”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玛莎呗你重要的人除了我和瑞秋还能有谁。“每天看着她眼睛长星星。
”我才没有长星星，那是尊”一见伊莉嘉尾巴尾巴翘高高的取笑自己，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可玛莎修女的名字一出来，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画面是冲天而起的火光，轰然倒塌的修道院，修女在爆炸中沙哑的声音，不断变换的丛林。
“着火了”
“嗯？什么着火了。”
“……“索菲亚愣了几秒又开始掉眼泪，可她什么记忆也没有，刚才脑海里的画面也没有引起头痛。悲伤来的不明所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看见对方哭个没完宿芳心里有点心虚……总不会是自己做梦放火烧山把人烧着了吧，灵视那玩意儿那么好使的吗，连梦也共享……那个儿童版西特不会也是真的吧。越想越觉得玄乎，宿芳赶紧躺下背对人：
”我背好痒，你快给我挠。“
”……伊莉嘉，你真讨厌“索菲亚哭出一个鼻涕泡，但还是伸出手给她挠。胸口痛得她想要蜷缩起身体去抵抗那种疼痛，耳边回想起玛莎常常唱给霍格斯孩子听的歌谣，索菲亚哼唱着，悲伤平复许多。
北部的初春天亮的很晚，平常上午八九点才会有穿过雨雾的阳光，最近天亮的越来越晚，宿芳觉得和活死人脱不了干系，三个小孩洗漱好到客厅，几个大人已经开始吃早餐了。莱拉端着面包和炖菜从厨房出来，桌上有三小瓶羊奶，看来正打算去房间叫她们起床。至于救回来的几个孩子，他们又惊又怕，莉萨夏干脆给他们下了沉睡咒，眼下在旁边不到五十米的旅馆内睡得香甜。
地上的金斯吃了夏特老头一顿毒打，很是狼狈，一身血水汗渍，喉咙里发出卡血的声音。几个大人很贴心的用地毯盖住他，不让出来吃饭的三个孩子看见，毕竟莱拉的公寓并不大。虽然莱拉不觉得她们会害怕，尤其是那个黑色头发，裙子底下穿外裤的奇怪女孩。哪个正经女孩会毫不犹豫的朝人开枪呢。莱拉没有向至夏特夫妇透露手枪的事，还有她们背后可能存在的神秘人。大家都是为了努力想要活着，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不讲道理。莱拉这样想着，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下意识的对这三个孩子的偏袒。也许是那个黑发女孩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做法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叫提奥的少年神父今天显得精神很好，他惊喜的告诉大家北部主城瓦拉迪大主教维克多，也是他的老师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会到瓦拉镇。然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剩下三人脸上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并不因为这件事感到喜悦。沉默的餐桌，提奥顿时回忆起伊莲娜还有金斯的话，悻悻收声。
“如果你的老师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样仁慈可靠，那么我们也会帮忙。到时候还拜托帮忙找找我女儿佩妮的下落。”
菲斯夏特其实很喜欢这个热血的年轻人，可路希尼斯教这几年的表现确实让人不得不提防。自己的佩妮现在有可能还在尔索尔受难，如果能得到一个主城大主教的帮助，想必会事半功倍。但自己和妻子毕竟是偷渡至路希尼斯，处理不当会面临驱逐甚至火刑的风险。如果对方能帮忙处理活死人事件，再试着接触也不迟。
“我会的。”就算两位老人什么也不做，老师和自己也会帮忙寻找那个女孩的下落。提奥没再多说。一时半会自己也没有办法挽救整个教廷失去的信任，比起承诺，还是用实际证明来得让人信服。
莱拉不敢去赌新来的大主教是否可靠，她也不好在两位老人面前提及教会也是人口买方的实情，她用想确认妹妹安全的理由哀求提奥先将希亚救出。但是提奥并不接受她的提案，他只觉得比起现在将孩子救出，不如等老师到了以后一起处理，这样既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也能找到人口贩卖和活死人事件相关联的线索。两件事同时出现，十分可疑。莱拉见这个半大神父听不懂话中话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但毫无办法。坐在旁边的索菲亚轻轻扯了扯室友的袖子，见人没反应又轻轻推了推她。
“你听不懂实话阿，提奥神父”宿芳吸溜完最后一根牛肉条，戏谑开口：
”你知道教廷也参与人口买卖，人家莱拉姐姐没戳穿你帮忙隐瞒，哭哭惨想要救妹妹出来，说不清你到底是帮忙掩饰的走狗，还是那种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查明真相洗净教廷一手包揽的英雄。真是好笑，你！“嘴边的嘲讽被莱拉捂住，宿芳翻白眼，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捂什么。女人后知后觉松手，失神的坐回软椅。看向夏特夫妇的位置表情很是尴尬和抱歉。
莱拉不想得罪教廷的贵族神父，承认自己在这个古怪小女孩开口后的瞬间是窃喜的，但这样小的孩子，在清算前被教廷的神父记住甚至厌恶是致命的，莱拉并不想要对方因为顺手帮自己出头，陷入危险。可不服管教的女孩小嘴一张，就在愣神窃喜的间隙将其他三人说得变了脸色。莱拉看见夏特先生握紧拳头，面容狰狞，连一向冷静的夏特夫人也毫不犹豫的从背后召唤出一条雪白的铁链，房间的空气压抑又浑浊，呼吸困难。
”这是真的？！“两个老人听清宿芳的话，毫不犹豫的包夹灰袍少年，提奥顿时脸色也红了几分。他确实没有听出莱拉话语中的暗示，只是觉得自己安排妥善，对方应该只是担心过头了些。被一个小女孩用嘲讽的语气说穿，提奥窘迫的看向夏特夫妇，双手微举，想要解释自己的隐瞒。可夏特夫妇只听得教廷也在买人，信任崩塌，并不听提奥的解释，将人绑住和金斯放到一处。目光转至面色发白的的莱拉，示意对方开口解释。莉萨夏.夏特和莱拉是多年的笔友，她相信对方不是有意隐瞒。
”你手心有股菠菜味……我们这边三个高手怕他一个小神父，直接说开多方便“宿芳见莱拉支支吾吾的干脆替她开口解释。一堆人里，宿芳就待见这个嘴瘾心软还有脑子的。趁这机会多说点索菲亚和莱拉知道的信息免得这几个傻人等着人上门收割。
”你期待你的老师维克多来清算瓦拉镇吗？你知道清算是什么吗？提奥先生“
“不，不会走到清算那一步，维克多老师会来帮助我们”提奥脸上的红色褪去，言语间满是诚恳，全是对老师的信任和维护：
“请相信我的老师，他是一个品德高尚，善良且勇敢的人，瓦拉镇的情况我跟他交代过，他这次来就是来调查真相的，对于王庭调查团那边也在争取时间。我们一起可以阻止这次清算，还有”
“提奥先生，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莱拉打断少年神父的解释，成年人现实的话语听进耳朵是和轻柔声线截然不同的冷漠：
”我只是不敢用妹妹的命去您口中成功阻止清算的可能性。据我联系到的尔索尔的同学传来的消息，两周前王庭就已经开始选人来北部了。我从小跟着父母在南部一个叫辛克镇的地方帮老爷们种水果，那里原本地产丰饶，人口和北部的一个半城也差不多，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被清算，现在南部已经没有叫辛克的小镇了。我和妹妹因为借宿主城的舅舅家所以逃过一劫，等回到家乡，整片大地都是失去神智的镇民。之后清算的范围扩大，不仅仅的是辛克镇还有周围几个镇子和农庄，几乎整个半城甚至波及到主城。以前的南部主城可不叫芒洛。不瞒您说，我一周前联系到了离开瓦拉镇船票。原本打算教会如果怀疑我们和活死人事件有关，可以在我和希亚脑中种一枚教会的白鸦种子进行监视，我们不会反抗。可是现在，我几乎百分百确定瓦拉镇先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进行人口清算的借口。所以如果真的清算来临，可以让我和仅剩的，唯一的家人死在一起可以吗？“女人清丽的面庞落下水滴，看上去是那么悲伤，有种接受命运的绝望。
少年神父还不适应面对他人的眼泪，神情看上去有些木讷，小声的解释：
”抱歉，我只是觉得比起活死人包围的小镇，孩子们呆在那个装置里更安全。抱歉这样安排使你担忧，我没有恶意，我答应和你去郊外的别墅，我们先将你妹妹救出来。清算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会帮助你“
莱拉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她噙着眼泪看向两位老人解释：
”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想再走一次父母的老路。其实上次清算前镇子里也发生了一些怪事，但只被当作普通的魔神作祟，我的父母并不放在心上，后面悲剧发生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早一点逃走会更好。我之前也打算在离开前私下告知两位的，请相信我。“
两个老人寻找女儿多年，自然理解莱拉保险的做法，而且两人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觉得在清算前或者说在被王庭调查团发现前离开瓦拉镇并不是难事。莉萨夏夏特放下解开捆提奥的银链，示意对方坐回餐桌边的位置。面对丈夫不赞同的眼神，轻轻摇头，她手中凭空出现一对莹白的茶杯，里面的液体冒出诡异的紫色烟雾，闻上去有股淡淡的腥味。
“小神父，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灵魂契约酒”
“是的，我并不喜欢杀害别人，但也不能因你而失去找到女儿的机会。我知道路希尼斯教廷从来都是主张大爱，歌颂牺牲与勇气的。可是抱歉，我来自灵魂、自由与爱恨至上的莎塞庭叶。在我眼里，不仅其他孩子，甚至整个瓦拉镇都不如我女儿佩妮的小手指头来得重要。你还是个少年，不主动杀害别人的子嗣是我作为母亲最大的仁慈。”夏特夫人的声音很轻，她的神情很平静，并没有带着说教或者威胁意味，只是陈述事实。恐惧从肚子上移到胸口，到喉咙最后变成颤抖又无力解释的沉默。
和从前每一次面临死亡威胁时感到的不同，令提奥真正恐惧的，是在对方话语中的坚定，将多人利益放在私人利益之后的做法是合理的，难以反驳的。自己像是一只无意入侵母象领地的盗贼，母象并不关心利害，她的目光只停留在子嗣身上，一旦出现外来者，无论幼崽，面临的将是毁灭周遭一切的打击。可毫无疑问对方拿出灵魂契约杯是在给自己活命的机会，提奥毫不犹豫接过一杯饮下。
”我……谢谢“提奥面色惨白，这个少年贵族神父从下在教廷的大爱教育下成长，面对这样极端的爱意和恨意面前，这种大爱显得如此稀薄，难以启齿。
【嘻嘻，看着这种火烧不到自己身上的人被人怼真的好爽。】宿芳按下心底冒出来的暗爽，按捺落井下石开口嘲讽的欲望，眼神示意身旁已经吃好饭的瑞秋，小孩手指比出ok手势，假装去拿牛奶，路过昏倒的金斯身旁时将滚烫的蛤蜊汤倒在他握拳的的右手，金斯痛呼的声音将几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客厅角落：
”这是什么？！“
一枚灰黑色的圆形晶石在小孩嫩白的手心格外显眼，认识那玩意儿的莱拉眉头紧锁，接过这枚发射器，盯着还在装晕倒的金斯：
”这是尔索尔贵族间才会有的传唤器，这枚传唤器的主人是谁？“
”你不该问的，如果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我有一个秘密赶往南部的码头，那里有我的私人船，我可以告诉你们。作为交换，你们要杀了帕丽梅，在维克多神父来前将我挟持到郊外的别墅。“看见传唤器破碎，银灰色的晶体很快散成一股小小的烟雾消散。
金斯一改之前失禁哀嚎的窝囊样，开始冷静的同房价里的人交谈。菲斯夏特上前准备动手收拾他，被妻子拦住：
”金斯先生，你是觉得我会放过将我女儿卖到异国他乡的贩子？还是你觉得自己的信用足够保下自己的命？“
”当然可以，我是一个商人，商人，最要紧的就是信用。“金斯看向莉萨夏.夏特。
莎塞庭叶和路希尼斯不同，是母系国，无论实力还是智慧，话事人都是眼前这位夏特夫人。
金斯：”我是两年前才开始逐渐接手北部的人口买卖，此前的生意与我没有关系。而且如果我能从这次清算事件中活下来，两位可以给出相应的筹码，我会帮忙寻找佩妮小姐的行踪。“
菲斯夏特没忍住出言讽刺：
”你这么肯定我会放过你？这位老爷你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所处境地的最优解。你们要救下剩下的孩子，就要跟我合作。“
”你！“菲斯夏特见不惯这人将贩卖儿童的事情说成生意时的冷漠，再次握紧拳头想朝男人脸上来上一拳。
”夏特先生，请冷静“莱拉擦去眼泪，朝莉萨夏.夏特点头：
“他说的没错，我调查了前几年的人口登录，他确实是两年前接手人口贩卖，帕丽梅知道的应该比他多。作为放到明面上的棋子，他很有可能也在这次清算的名单内。”
“谢谢莱拉小姐，我这边纠正一点，我不是可能在名单内，而是必然在名单内。”金斯苦笑，看向提奥的眼里带着一种看可怜人的悲哀：
“如果不是维克多提前到，我也不会和两位合作。感谢你，提奥神父，如果我这次能活下来，我金斯会报答你的恩情。“
“我凭什么相信你”
”您应该还有契约酒，如果嫌契约杯的控制力度不够，您也可以在接下来的几天用念力控制我。我尔索尔的线人之前给我的消息是两周后会有一位大主教来调查，并没有王庭调查团的人一起来。可事实真的如此吗？“金斯双腿分开倚靠角落壁橱仰躺，手指摩挲着把脖子干涸的血渍拍落，身上没了上等老爷做派，透出一副地痞流氓样。
“如何两位要和我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