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阳间命散尽,死归地府命可诉,阳世之间积善伫德记生册,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传说去往鬼界时,会先走一段青石路,那里周遭仿佛如夕阳般,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脚下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不仔细走便摔得面目全非,往左右看去,两道旁还长满了细茎艳花,既鲜亮又黯淡。
而几百年前,这青石路中央,出现了一座矮房,通身白墙,门口挂着两盏似是纸做的灯笼,笼内灯芯经久不灭,据说取自深海傲珠,万年生亮。
那白墙内常有浓烟升起,其味难闻至极,参杂着焦臭与腐烂气息,令人排斥,远远而行。
也常有人走过,会好奇的问上一问,可引路的黑白无常早已生厌,不予回答。
这是入鬼界的必经之路,后被称这条青石路为鬼道,鬼道途中的矮房,其实就是炼魂宗。
大约过了数十年,这矮白房经年累月被浓烟渲染,墙体就已积攒了浓厚的黑灰,呈黑暗墙色。
因此门口的两盏万年生亮的傲珠越发光明,生生照亮了这鬼道,令这矮房格外显眼。
上古神器——聚气八卦炉,年代已久,天地神飞升成神时,从东海底带出,因炉底有了裂痕,早已废弃。
天地神不知在何处寻到古龙鳞,炼化后竟然将八卦炉恢复如初,这才练出了聚灵器。
八卦炉是上古神器,又有古龙麟镶嵌,灵气浓郁非常,专克恶煞之气,炼化恶魂只需七七四十九日。
练魂宗内
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正在练魂,今日是第五十四日。
“师兄,你说今年会来几个师弟啊?”散着乌黑长发的少年半躺在炉前,手肘撑着身子,双脚交叉,惬意的抖动着。
昭远棠的脸蛋被火光印照的通红,他在八卦炉的正中间,正盘腿闭着眼,额鬓时不时流下几珠清透的汗滴。
卫朝桓耷拉着脸,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赶紧来小师弟吧,这样我和师兄就不用守着炉子炼化恶魂了,就可以跟着掌门再去外界玩了...”
“人界的好吃的,我都没怎么吃过呢...人界和鬼界都热闹,不像炼魂宗,常年就我们几个人,还不能离开,守着这炉子,无聊透顶。”
“也不知那小少年的病好了没,师兄,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差铃见到了定会与我说的。”
“上次去东海,还以为能到处逛逛见见世面呢,我还想给差铃他们开开眼呢!哎!师兄!你睡着了吗?”
昭远棠依旧未回应,像是睡着了一般平静,皱着眉头精神专注,像是没听到那话唠少年说的话,只管炉内燃烧。
“师兄?算了,我去鬼界听听新鲜事儿吧,顺道去看看人。”卫朝桓坐起身来,垂着头说道。
这昭远棠师兄,向来就是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让人不想亲近。
“师兄啊…您慢慢练魂啊~我去望风……”
昭远棠连眉头都动一下,心里清楚,这小师弟又要去鬼界转悠了。
他和小师弟分工明确,他不爱见人,只管练魂,小师弟爱看热闹话也密,去鬼界时常常给他带活儿回来。
卫朝桓,年十七,身影单薄,长着一双如明珠般璀璨的眼眸,熠熠生辉,亮堂极了。
他是几年前来到练魂宗的,是被枯朽老儿从人界带回的,至于从人界哪里,他已然记不得了。来到练魂宗,他在人界的记忆就越来越淡,到后来,甚至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练魂宗,说的好听点还算个宗门,可这宗门细数下来,卫朝桓也就见过三个人。
昭远棠是个寡言少语的师兄,总是沉闷着脸,眉头如锁;枯朽掌门也是终日不见身影,唯一一个从不出门的师姐白姬还是个哑巴……
白姬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整日蓬头垢面,除了烧火扫灰,就是做饭。
可她做的饭总是很咸,咸的齁,而且汤汁很多。别说昭远棠很少吃,连卫朝桓那张明媚的脸蛋喝下一口汤,都会苦着脸叹气。
卫朝桓常常欲言又止,若白姬师姐会说话,那自己在鬼界听到的那些故事就有人说了!可惜了,白师姐是个哑巴,可惜了,昭师兄不爱说话。
还有啊,白姬师姐总是用那种看孩子的眼神看他。
明明她也知道自己做的饭不好吃,可每次端坐着,眼神里总期盼着什么东西,卫朝桓虽然难以下咽,却还是假吃点头。
一旦卫朝桓点头,白姬那双眼就垂下,失落不已。
后来卫朝桓厌倦她这种眼神了,那失望好像总能揪起自己的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行,他干脆就躲远些。
索性就经常去鬼界转悠,鬼界就不一样了,几年如闹市,哄哄吵吵,有时碰上恶鬼,还顺道带回练魂宗,替鬼差们省了不少事儿呢。
练魂宗的大门已呈黑褐色,这可不好随便碰,上面的烟灰很难洗掉的,那上面攀附着上百年的恶魂灰雾。
卫朝桓每次回到练魂宗,就会大打开门,从不闭门,可不久后就会被关上,他又一次实在忍不住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关上的。
躲在石柱后发现是白姬关的,可太奇怪了!他和师兄开门都是戴着布套,白姬师姐直接用手,并未留痕。
他当即去问,白姬师姐说不出话,他只能作罢。
今儿倒是奇怪,这大门微微敞开,他都不用带布套了,抬脚拨开门,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他走过青石板,看到两道旁开满了艳红细茎的花,微微俯下身子想要摘下一朵,嘴里说道:“这花倒也诡异,十年如一日的开着,不结果,不落败,像假的一样。”
那花倒也脆弱,一折就断,还流出白色浓浆,一片红一滴白,看的卫朝桓一愣一愣的。
这不会是疼哭了吧?!卫朝桓心中腾升愧疚之意:“不好意思啊,你也疼啊…下次不摘了,不摘了。”
其实这么多年,他从没动过要摘它的念头,可他老想给那少女送点什么,这不看到这花突升一念吗!
卫朝桓退了两步,单薄的身子鞠了一躬,真诚道歉说:“对不起啊,以后我天天给你浇水!你要是还活着的话……”
说完回头望了一眼,看着手中艳红的花,撇着嘴走了。
可他不知道,鬼道中青石板道旁艳色花簇,叫曼珠沙华,每一株就代表一个人,承载着无数人生生世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