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行舟兄,今晚,我终是赢了你一把了~”
“也罢也罢,你看了本古籍,倒是扰乱了我心。”
“行舟,那只能说明你这道心不够坚定啊~哈哈!”
贤桢眉梢挂喜,笑的灿烂,那月色洒下,令他周身都散着寒光,真如画中仙,淡然飘逸,神秀倾城。
“贤桢,你想过成仙吗?”
“想过啊,只是不懂,活个百年千年,为何而活。”
贤桢点了点头,双眸蒙上一层雾霭,看不真切。
“我倒是听柏云提过,他说,他想去月寒天,见见嫦娥仙子。”
贤桢有些疑惑,无语道:“嫦娥仙子?那他挺有追求。”
“那你呢?”
百里无涯愣了愣,答道:“我,我就想和你一直对弈,所以你要尽快破镜,百年后,一起飞升,否则只有我一人,难免孤寂。”
“百年?你真敢想,我从不敢想,我会有飞升那日。”
“为何?”
“因为,我从前想过的一切,未曾有过一件事,是心意所向,皆背道而驰。
故,早已断了想的念头。”
百里无涯撤去棋盘,斟上一杯热茶,递给贤桢:“那也要心之向往,这里是连崩山,美好的愿景,终会实现的。”
“你当真如此认为?”
百里无涯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贤桢并未急着回答,喝下一口热茶,才轻缓说道:“行舟,祝你所愿,皆成真。”
百里无涯终于笑了,高兴的说:“那我们说好了,你我一同飞升,去往九天,那时,再一同对弈,一同品茗,一同论道。”
贤桢并未回应,可心中仍存了一丝侥幸,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向往与憧憬。
苍天,你虽事事不如我愿,那行舟所愿,你总得听听吧。
他脑海中浮现在九天之上,一想,却又被理智拉回,他早已习惯这种落差。
一种从九天之上直坠而下的绝望,早已让他摔得身骨碎裂。
百里无涯知道他的心疾,他在人界时,听过姬蘅的故事。
从出生时的备受宠爱,后被姬皇冷落、太子排挤,群臣皆厌。
只是他破镜后已来到连崩山,并不知,七皇子姬蘅凌乱青丝瘫于檐下,白衣吸附泥尘,落魄潦倒,脚步虚浮,丧家之犬般乞讨狼狈;
也不知他曾被生父剔弯了骨脊,欲毒死牢狱,更不知他曾被手足剑刺心脉,欲杀之后快……
何等冰冷无情的皇家臣子,何等残酷暴虐的君父手足,让光耀鲜亮的少年,折磨成这般,连美好的愿景,都不敢萌生。
朦胧的月色下明媚少年脚步轻盈,薄薄轻纱随风荡起,少年行过之处,皆留下一串晃荡迷人的酒香,弥漫在古道边,醉了月色,迷了花眼,惑了人心。
月光轻撒在少年额头,似乎是在爱惜的抚摸,少年嘴角始终上扬,幽蓝的双瞳单看清冷,可却含在桃花眼框中,显得流光溢彩,多情热烈。
两位少年看到摇摇晃晃而来的东方鹤,对视一眼,心中叹气。
又喝了。
“两位且慢,等我念。”东方鹤嘴角轻笑,潇洒拂袖走近。
“贤桢听他一言,看他醉酒后,能说出什么来。”
“别是什么不堪入耳之词?”贤桢打量着,摇了摇头。
只见那少年用一只手将青瓷细颈玉瓶高高抬起,另一只手端起茶杯,酒液湍急坠下。
桃花眼如水晶般透着珠光,清澈透亮,悠慢说道:“杯中酒,酒中颜,一饮看遍繁华间;
悬挂仙,眸生倩,一袖拂登月琼天;
倩生情,眉含怜,一影婉转胜繁千~”
贤桢看着东方鹤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深情的望向那冷月之巅。
“贤桢,怎样?”百里无涯轻声问道。
“看不出来,恋酒之人,有此才色。”贤桢叹服,这种文邹邹的词句,从这肆意潇洒的少年口中说出,倒也不算太过违和。
贤桢走向前,也随着东方鹤的视线看向冷月。
“悬挂仙,眸生倩,倩生情,眉含怜。这几句,却有意境。”
“夸我呢!来,你们也尝尝我这酒,绝妙仙~哈哈哈~”东方鹤微眯双眼,听到少于人言的贤桢都开口了,便更加放肆,一把拉过他,将右手杯中酒递进贤桢嘴中。
贤桢并未拒绝,淡然喝下。
浊酒辣喉,他微微皱眉,吸着冷气。
“来来来!行舟你也来!我这酒酿可是不常有的~”东方鹤一个都不放过,又斟了一杯送去百里无涯嘴中。
远山仙苑内的亭外一角,月光铺开如卷,银白如霜,三个少年躺在茵草之上,脸色绯红,醉意朦胧,迷离飘渺。
贤桢问道:“下一句是什么?”
“嗯...还没想好,哈哈哈~”东方鹤闭上眼睛,唇上微酒珠清透柔软,华光潋潋。
他想了片刻,又开口说:“鳞光溢,泪如梨,一滴淡落非本意。哈哈哈!”
爽朗明亮的大笑声回荡在耳边,一听便知,心中无忧,惝然天地。
百里无涯被这句词一噎,难不成仙子还会为他而落泪?
果然还是改不了浪荡公子的本性,连嫦娥仙子都敢调戏。
“如此亵渎,柏云,你成不了仙了。”
贤桢易是无奈,不过这最后一句,倒也像他。
贤桢也醉上心头:“多情亦无情,潇洒自在。”
东方鹤冷笑一声,望着远方:“我非亡命徒,偶然入仙山,抚琴当修心,饮酒当取乐~”
“何盼成真仙?此刻已升仙!”
贤桢听到如此豪爽的字句,心中微动,不免也惆怅起来。
“我乃亡命徒,无意入仙山,偶得三两友,妄想成真仙。”
多了几分妄自菲薄,失意满满。
百里无涯沉思片刻,也跟了上去。
“一朝入山门,木棋手中握,闲时三两酒,匍地三两友。”
又过了许久,东方鹤慵懒的环抱一把墨绿色古琴,琴弦如青丝。
他坐在月色下,玉指轻佻,波动琴弦似道道涟漪,仙气渐浓。
琴声悠扬,清亮亮的流淌着,好像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声声犹如松风吼,又似泉水匆匆,亦扬亦挫,婉转而不失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