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方成两人来到了浪浪山边界。
此地可不简单,已靠近大曌皇朝中部地带。传言大曌皇朝京城中央供奉着一件神物,神物之能通天彻地,能改天换日,遮蔽金乌尸体的光亮,使日月流转,黑白交替,保证五谷生长,粮食充足。
方成也终于再次看见了满天繁星。
冷暖曾从一本水经注中得知,浪浪山背靠大运河,大运河上游没几步就是道家圣地三清山。
因此,这浪浪山之中虽有妖怪坐镇,却早已信了道,山下有兵家重镇,交通要道。
方成担心杀错了妖怪,徒生麻烦,便收了剑。
可是,在冷暖眼里,方成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其实早在一周之前,方成就开始了胡言乱语。吃饭时正谈着行军话题,方成突然就发神经一样大吼一声,给冷暖吓得不轻,回头问他怎么了,又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晚上睡觉到一半,又突然起身,四肢并用,在地上爬了一圈又一圈,说是要锻炼脊背。
早上突然不吃肉了,说自己向来奉行素食主义,还义正言辞地告诉冷暖不要打胎,尊重肚子里的小生命。
冷暖一黄花大闺女,哪里受得了这等骚扰,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方成回了她一巴掌,两人就算结了仇,分道扬镳了。
离开后,冷暖心里委屈,骂了方成好久,等气消了,才后知后觉,猜测方成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她又开始担心起来,想着是不是自己给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可她是不能主动回去的,这时回去找他,岂不是变相的主动低头。
于是她走在大道上,三步两回头,想着能远远地看见方成在后面追上来。脚步的幅度越来越小,路边的野草也没精打采起来,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哼!饿死你!”冷暖不管了,赌气似地大踏步起来,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一处人家。
推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冷暖说明了来意,想要借宿一晚。
“呵呵呵呵,今儿个真是见了巧,这荒山野岭的,本来几年都见不到活人,今天一见就见了俩。”老妇人一脸慈祥,热情地把冷暖引进门,招待几口热汤。
“还有人过来吗?”冷暖心中一动。
老妇人拍着大腿,一脸稀罕地说道:“早些时候来了个怪人!”一边说着,她拉着冷暖来到了鸡舍边。
冷暖打眼一瞧,就见方成正躺在鸡笼上面呼呼大睡,他上半身一直没穿衣服,一副野人模样。
不,睡在这种地方,应该不是野人,是活脱脱的一只野兽了。
“方成大哥!”冷暖瞪大了眼睛。
“你们认识?这人来时还是好的,给他吃了两碗米饭就不对劲了,吵着喊着要睡鸡窝,跟发病了一样。”
冷暖见方成睡在这脏地方,正欲喊醒他,走出一步又停住,心里懊恼“你这般担心他做什么,就让他这么睡一晚,当作胡说八道的惩罚!”。
打定主意,便对老妇人说道:“我朋友就喜欢这么睡,明天再叫醒他。”
然后回屋钻进香香暖暖的被窝里美美睡去了。
月上半梢,虫鸣渐起。
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月光把它的影子拉的好长,似是妖魔之属,等漏了头才知是只瘦骨嶙峋的黄鼠狼。
黄鼠狼是浪浪山的底层小妖怪,白日里被大妖怪们压榨干活,导致放饭的时候去晚了,食物全被抢完了。他晚上饿得睡不着,这才忍不住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偷鸡。
壮着胆子来到鸡舍前,它仿佛闻到了鸡肉香味,哈喇子止不住地往下流,正欲动手,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大喊了一声。
拍他那人连忙捂住了它的嘴巴:“别喊,是我!”
黄鼠狼见了那人模样,原来是自己的苦命兄弟小野猪。
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响,是老妇人听到动静出门查看。
小野猪和黄鼠狼大慌,大手在鸡舍一捞,也不知是捞到了什么,只知道是活物,撒开腿一路不停的回到了山中洞府。
直到这时,两个胆小的小妖怪才敢查看捞来的东西:“我的天老爷,是个人!”
“你说什么!完了,我们死定了!”
俩妖怪如丧考妣,浪浪山信道,妖怪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更不能害人。它们偷鸡都是犯了大罪,如今偷了个人来,已是走上了绝路。
黄鼠狼瘫坐在地上,又哭又闹:“都怪你,要不是你吓我,怎么能偷错了人!”
“鬼知道人能睡鸡窝里啊!”小野猪焦急地揉搓着嘴角突出的獠牙,那是它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那老人发现我们了,人肯定是送不回去了。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
小野猪化形不久,但极有天赋,学了两手不浅的妖法。
它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只大灰狼的尸体,切下耳朵尾巴,放在方成身上,以妖力为线,缝在了他的头顶和屁股上。
“老二,你给他施个幻术,让他以为自己是化形的妖狼!”
“这能行吗?”
“你不试怎么知道!”
黄鼠狼只能拿出看家的本领,对着方成念了一晚上咒语,喉咙都念哑了。
不得不说,方成的睡眠质量向来优秀,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就看见一只野猪头,通红着眼睛,问自己:“你是谁?”
“我是大灰狼!”方成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他疯狂吞噬灵魂,又没有修行功法作为疏通引导,导致灵魂之力暴涨又得不到控制,冲击之下,精神愈发混乱。其实黄鼠狼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他早就认为自己是大灰狼了。
小野猪和黄鼠狼松了一大口气。
这时,外面叮叮当当一顿响,“开饭了,开饭了!”
敲锣的是一只鹰隼,放饭的是一头三米高的马面熊。
他拿着饭勺,往每只妖的碗里盛一勺半。然而,那只粗壮的手比食堂阿姨的手都抖,有人满满一碗,有人半碗都没。
给盛满的,当然都是私下里偷偷孝敬过他的。
朝盛还边喊着:“男妖怪向后走,女妖怪优先。”
一只女妖怪呵呵笑着,偷偷给马面熊抛媚眼,突然一个不慎,前面走出个人来。
马面熊脸上一怒,冲着方成喝道:“我说了男妖怪靠后!”
方成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指着马面熊的鼻子喝道:“你怎么敢假定我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