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力入体凝光弦,依序振弦化弦光。谨记!弦力同化为本源弦后再定序。”
桑青樰耐心指导,遇到重点不忘强调,却见冉黎手执弦石波光闪闪,有模有样地举起木棍敲打他的脑袋。
“弦力运转全身经脉,自发同化后再定序!”
“桑师傅!地下这套理论早过时了。”冉黎反手接棍驳回。
“根据前沿理论,光弦多弦并行,同化后分序难度大,反而在吸收弦力的同时序列化更迅捷!”
冉黎自负熟读弦文倒背如流,相比桑青樰只是缺乏实践经验。
“可光弦未同化就定序,多弦湮灭徒劳一场。”
桑青樰凭借三年修炼经验,双手叉腰眯眼瞧着冉黎,竟敢挑战本公主的威严!
“湮灭的残质会自发填补弦与弦之间的空缺,从而阻断无休止的湮灭。”
但这种方法极其耗费弦石,同样凝炼一段弦,所用弦石最少是通常的三倍!
桑青樰哑口无言,当即凝弦实践一番,直到第五块弦石化作残渣。
“五块弦石一段弦,地下弦石得来不易,哪里经得起这样浪费,你老实按照我说的做!”桑青樰恪守己见。
“花族报销!不用担心!”冉黎满不在乎手搓弦石成灰。
“败家子!”
常人经脉初始最多容纳一弦,经脉单次运转数段,一到九段不等,多多益善。通常一枚一纹弦石能凝成一段。
相比物弦、素弦,光弦易糅合占有空间小,初始便可多弦并修,但单弦分段较少,故弦多不精极其耗费资源,各有利弊。
桑青樰本源类物弦,初始一弦可容七段,算得中上资质,如今修为二弦巅峰十四段。
“十!”桑青樰抿了口茶水故作镇定!
“二十?”桑青樰呛水咳嗽不断,拍着胸脯平复情绪。
“三十!”她起身围着冉黎,阁楼中踱步。
再多五枚!就把弦石袋抢走!
桑青樰倒吸一口冷气:“咝~,四十!四十一!”
凝弦运气忌囫囵吞枣,先把那袋弦石抢走再说!桑青樰起身探手一抓。
“怎么?堂堂公主连弦石都舍不得!”冉黎缓缓睁眼眸露弦光,威而不怒。
“疯子!本公主满弦才用十四枚!你一个时辰不到就四十多枚?”
桑青樰脸色青紫,听闻光弦修炼奇速独步天下,今日一见头皮发麻。
“我想认清极限!桑师傅不如成人之美,再给我两枚。”冉黎苦笑一声,身体随弦振酥麻阵痛,肌肉隐隐抽搐。
桑青樰眼睛瞪得像铜铃,闪烁智慧光芒,一反常态举起大拇指:“给你,本公主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一切尽在掌握,只要不超出书中理论实践,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四十三枚应该是极限!
冉黎握不住弦石索性吞下,绷紧疲惫心弦,全神贯注最后一搏,良久后颤巍巍长吐一口气倒在竹席上,身躯不由自主抽搐。
“几段?”桑青樰迎面看他口吞弦石,眼神仿佛在看怪物,虽恨浪费,但好奇他的资质。
“一段!”
“什么!四十三枚弦石,你,你,凝弦一段!”桑青樰指着他鼻子,努力矜持。
大度!大气!大惊小怪有损本公主颜面,她心中默念平复情绪。
冉黎借此给桑青樰来点小震撼,灭灭威风,只是他不曾想到,这是此生唯一的奢侈时光。
他感受着体内凝弦游荡经脉,虽全身酸痛难耐,亦浅笑安然,脑海中无序的弦乱糟糟地明灭不定,恍惚间迷失梦乡。
桑青樰看着沉睡的少年光容清晰,为他盖上蚕丝被后熄灯离去,一路上,冉黎修长睫毛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静坐闺房,注视着铜镜中的青眸,陷入沉思。
偌大的世界风光无限,他的一生将会多么绚烂多彩!而尘民,注定深入黑暗,永无止境。
园林的花灯光影黯淡,昭示黑夜已至。四周静谧,微风抚叶簌簌,流水淙淙。
地下的旭日是花灯亮起,点燃尘民昏暗的心盏,一弦之光彼此交织汇聚。
他们随弦而舞,对黑暗熟视无睹,不休不止地劳作直至弦断,含笑永眠地底,化作坚固堡垒的一块砖石。
尘民命谱早已演奏无数遍,可偏偏只扎根地下,不曾仰望天空。
冉黎如灯塔般光辉璀璨,七色光弦穿过偏折晶,化作千万缕希望拨动尘民心弦。
这些天他不断凝弦发光,已经可以本能操控,光弦也更为凝练。
“午饭时间到了,休息会,闪得我眼睛花。”桑青樰打开食瓮,递给他些许水果干粮。
“桑师傅,这工程还需要多久?本少主可不想当一辈子灯泡。”冉黎减弱光芒调侃,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渊明众人和国民都在努力,有你的帮助自然快不少!”桑青樰见他饥饿模样,分出自己的部分。
二人并坐在岩石上,静静品味辛劳的成果。
满身垢土的尘民们放下铁镐摘下帽,背靠岩石拥簇光团彼此依靠,嚼碎干粮喝口凉水,心满意足地聊起家常。
冉黎看着这些尘民,对比曾经养尊处优的自己,从未有过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人群中那位衣装挺拔的英俊小伙谈起自己未娶过门的媳妇,脸上泛起浅浅红晕。
他正畅聊未来,和妻儿幸福生活在这座亲手打造的地下乐园,但黑暗中的惊惶尖叫声,打破了他臆想的美好。
“渊!是渊!”
冉黎本能照亮周围,见坡下血坑里爬出泥泞人来。
血人惊愕挣扎大叫,手中抓起血泥抛向人群!不一会儿陷入坑中不见踪影。
“快往高处跑!”众人见状并未慌乱,踩着坡上灰紫碎石列队逃离。
“央~!”
“谁?”冉黎嘀咕道,聒噪的尖刺声刮得他耳膜阵痛。
血泥中刹那间闪过的刺眼猩红,晃得他头晕目眩。
“那就是渊!不用怕,它天性恐惧光弦!照灭它!冉黎!”桑青樰指着血泥冷冷说道。
冉黎点头示意,将光弦聚集食指尖,化作利刃刺向血泥。
但见泥潭“嗞嗞”腾起血雾,丁达尔效应下瑰丽异常,几个呼吸间,具象成血手扑杀而来!
“没有用?”
二人面面相觑!
“你跟随人群撤!我断后!”桑青樰将冉黎护在身后,口中沉吟双手捏弦,尾音二字,“蚕兽!”
但见她掌间七束青弦峰谷交错变化,刹那激化成蚕宝宝模样。
她双手执弦如缰绳,抛掷蚕兽骤大横阻血手,娇声一喝飞跃蚕背,驱使着它冲下坡吞石吐箭。
这血手体型弱小,应该只有一弦修为,尚能对付一二,桑青樰胸有成竹。
漫天石箭反射些许金属光泽,铺天盖地落下。
血手顷刻间千疮百孔,孔喷血雾,像漏气的手型气球。
让她眉头紧皱的是,泥中腾起的血雾不断滋补血手,欲再度成型。
桑青樰果断双弦扬起蚕首,吞吐出块块三尺巨石,空中划过优美弧线“哐哐”砸去。
“琮琮”声回荡耳畔,冉黎见此突如其来的变故,站在岩石上尽量照亮暗穴,方便桑青樰作战。
而此刻尘民们差不多都爬上坡来到高地,手展鸡蛋大小的花灯,往后方狭长隧道逃去。
“你站在那发什么呆!还不快跑!”桑青樰喝道。
“渊噬暗则强,我不能走。”冉黎坚定摇头,“难道没有弦师护卫吗?”
见桑青樰并未回应,他静心沉思,翻开脑海中印花书籍。
战况愈发焦灼,血手五指人形不死不灭,每次凝形更加智慧,学会嵌入岩石强壮己身。
这就是渊!一弦修为竟萌生智慧!连光弦也无法击溃它吗?
桑青樰心藏惊疑,驱使蚕兽蠕动回退,瞅准血手冲锋时刻,无序催吐石刺。
血手刚起身便被击溃,五六次后竟能灵活闪避石刺,并聚化石爪旋挡防御。
桑青樰趁此驱蚕泰山压顶。弦力有尽,不断碾碎它!
蚕兽百足行空,青玉肤质坚如磐石!利用重力势能坠击血手。
眼看蚕躯覆盖血手,桑青樰顺势准备碾压,却不料血手侧身攀上蚕背,执锐纵劈而来。
桑青樰临危不乱,后仰飞跳倒射,同时驱使蚕兽后转摆尾将血手再次拍碎。
“好险!竟然偷袭我,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击败它。”
桑青樰秀发染尘,抹去脸庞血迹,心中惊叹渊的成长。
蚕兽每次攻击都有缓冲时间,她只好与血手周旋,多亏蚕兽青玉肤质坚不可破,抵挡了绝大部分攻击。
冉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身体光影也逐渐黯淡,弦力将透支殆尽。
血雾是诡异媒介,如果隔断它与外驱血弦的联系,说不定有奇效!
“桑师傅!据古书记载,渊的本体是一朵血花,可能藏匿在泥坑里!你阻断二者关联削弱血手!我去把它挖出来!”
冉黎灵光一闪,说做便做。
血手是渊的血弦拟物,只有摧毁血花才能彻底击败它。
他心中决断小心爬下岩块,拿起尘民遗留岩下的铁铲铁镐,沿边缘石壁绕过战场往低洼处去。
光源的移动引起了血手注意,它掌心裂缝邪魅一笑,“哒哒”声指尖扬尘,径直斜上坡追杀冉黎。
“岩丝缠!”
桑青樰闻言心生一计,单弦催丝,蚕兽玉口飞出千丝万缕牵扯血手,并绕着它包成蚕蛹。
“再展一弦!小心为妙。”
见蛹中血手身影毫无动静,她余光看向冉黎:“这小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桑青樰遥想十岁初往地面埋伏商队时,阴差阳错抓到小冉黎,那时的他痛哭流涕,乖乖求饶。
出于对他眼中花纹的惊奇,每年都要绑架一次,今年已是第四次。
不少尘民听闻赎金巨款,也打上冉黎主意,可说来奇怪,一次都没有成功。
随着冉黎铲去血泥,蛹中沉寂的血手发狂般尖啸斩击,血水涔涔,眼看血刃破壁露出一角。
桑青樰脑海浮现出冉黎口吞石画面,心中冒出得曾未有的想法,墨守成规只会固步自封!
“吞下它!”她强行单弦劈向蚕首,如今仅剩一段弦,干脆破釜沉舟!
蚕兽虽本能地仰头抗拒,但无奈张开小嘴补上缺口,好在蚕蛹不大,三四口便吞下。
看着七段弦凝聚的蚕兽,桑青樰自信地轻舒一口气,目光担忧地飘向冉黎。
“这?坑越挖越大,却没看见血花。”冉黎瞅着血池咕咕冒泡,心中开始后悔。
应该填埋而非挖掘!如今适得其反,血手与花之间感应更加强烈。
“蛮子!发什么愣!!”
优势转瞬即逝,桑青樰大汗淋漓,眼睁睁看着脚下蚕兽身裂血缝控制不住,即将解体炸毁。
主弦凝炼的蚕兽被毁,于她而言将是重创。
眼下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冉黎双手凝弦,旋手斩出最后一道光面,阻断血雾联系,为桑青樰亦为自己争取时间。
如果我猜测无误,这只渊控制体型较小的单手,仅一弦修为!又弦段耗尽,对我造不成致命伤害。
冉黎心中给自己打气,跳入血池中埋头手掘。
光面将洞穴一分为二,一赤一微白,赤色中爪出血迹,渐渐透过光面侵染微白尘芒,氤氲出五片猩红花瓣。
血光中的冉黎佝偻腰背,埋头掘尽淤泥十指血污,泥水飞溅于身绽放点点血花。
“下面是大块岩层!并无生花!”他恍然大悟,僵硬地挺身望向半空,躯体寒凉如冰。
但见暗尘血芒,幽褐弦花,侵蚀光面绽放。
尽信书,不如无书~!渊,地成之物,本质却是弦。
冉黎心生茫然,在巨大花影压迫下意识迷离,一念之差,无可挽救。
“央!~”
桑青樰屈身手按蚕首,竭尽全力控制着糜烂落尘的蚕兽,摇摇欲坠。
此刻那道锋锐血刃破颅而出!直抵她的咽喉。
“小屁孩!今天本公主算栽在你手里了!”
可当她望着血花映照下的赤面少年投射在穴壁上的怪影宛若妖魔般狰狞,心中恐惧全然消散!
“冉黎!快停下!异弦入体灵魂震荡!”桑青樰不顾喉下尖刺疾呼道。
“桑师傅!你说的没错,纳弦入体后同化定序,是我的错。现在,冉黎,向您正确展示!”
冉黎怒喝一声,全身青筋暴露,凭借残存意志举手振弦共振光面,试图将空中光弦连同血弦一起吸纳入体!
他抽丝剥茧,弦波荡漾血雾,丝丝缕缕融入身体。意识却如临深渊,倏地脚底一滑,牵着光弦没入无尽黑暗。
血花悄然拓影,消失不见,独留光裂成片,片碎成影,折射七彩。
随着最后一抹碎光钻入他的身体,幽穴暗色如故。
蚕兽亦轰然塌陷化作齑粉,桑青樰此刻再无力回天,心中愿景与之沉寂,将宛若骄阳的最后一抹光辉刻入眼眸。
“天黑了!终将回归地下!你看!他们并不欢迎我们!”
少女顺着兄长目光望去。
愁云惨雾立孤城,弦衣人皇高举自由旗帜仰天长啸:“地渊不沉!自由不存!献花敬神!人人为人!”
“他们声音并不和谐,我听见了犹豫、怜悯、悔恨、祈祷以及人类的各种情绪!”
“可都源于恐惧哩!”
“恐惧?可笑至极!”孤僻人影潜伏而出,用点明黑暗的火炬,燃起一片荒林。
他趴在灰烬洞口癫狂:“焦黑的尘民,何德何能为人!天可不在地下!”
“引北海之水灌之!湍穹?”
“实在对不住了,我的挚友~,永眠地渊吧!”
雷电一戟肉眼下缓缓击碎头颅!
“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