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神魂离身找到黄太婆婆,定让她挪移抬棺困杀大阵,把你困在阵眼里,碾磨灵魂千年,叫你生不如死!”
从石柱里蹦出来的妖魔被江修晏抓在手里,龇着嘴大吼大叫。
然而江修晏早就看出它色厉内茬。
有心想在它嘴里套出更多消息。
于是眼睛一眯,杀意与武煞同时奔涌而出。
“居然是黄老妖婆门下的黄天立道显圣尊神游云普化天尊,这么一位大人物竟沦落到被我一介小小守夜人捉在手里,像只小鸡仔一样。”
“想必你的皮毛一定很值钱,你信不信我能在你神魂出体之前,一砖头砸得你脑浆迸裂,血肉横飞,头骨破碎,一命呜呼,魂飞魄散!”
他后面几个词咬得很重,一个比一个重。
每说一个词,手里的黄皮就颤抖一下,等他把话说完,黄皮眼睛圆瞪,浑身抖擞蜷缩,眼珠要掉落出来似的。
江修晏撇了它一眼,继续放狠话:“等我用石头把你砸死,就用刀剖你的肚皮,用石灰灌你的……”
“咳咳咳,凡人不,不必,以,以凶话激,激我,本尊只不过是修为大增,刚度过天劫之类,现在在应三灾九厄中的人灾罢了。”
青年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那黄皮眼珠子一转,虽止不住股战而栗,却依旧吹嘘道:“我,本,本尊在西郊五里外,有一处藏宝地,你,你只要放过,饶,帮助本尊度过此次人灾,本,本尊大大有赏!”
还嘴硬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你这妖魔还是变成死尸为妙,以免祸害百姓!”
江修晏冷笑一声,握住飞鱼刀,作势要往它脖颈上砍。
“不要不要!”
“大人,上仙,菩萨,饶命,求您饶命!”
黄皮看着眼下明晃晃的刀,顿时慌了神,嗷嗷求饶起来。
江修晏揪住它后脖颈,看它鼻水唾液一齐垂下的模样,一阵恶心。
“快说,你这妖魔究竟是什么来头,吃了几个人?若有一句谎话,我便生剥了你!”
他刚想晃两下手,把黄皮一脸的血水鼻涕唾液混合物甩开。
然而手肘刚动,就被猛然握住。
嗯?
江修晏蹙眉,转头看去。
正对上乞丐一双浑浊却异常坚定的眼。
乞丐双手扯住他的衣袖。
两只眼睛直愣愣,木讷地给黄皮求情:“这,这位差爷,你不能杀黄大仙,我还要等它给我找回妻子,我的妻子,一个温婉的女人,我等它好久了。”
黄皮听罢,连抖擞的身子也平静许多。
它望了眼这个邋遢男人,感激涕零。
好啊,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它的欣慰与感动还没持续多久,又听见乞丐道:“如果差爷你要杀,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帮我找到妻子,你再杀了他,剥皮,好吗?”
好吗?好吗?好吗……
乞丐话语中的最后一个疑问词在黄皮脑海里无限回荡,它满脸感激的表情都凝固了,慨叹的泪水也仿佛被冻住,掺进满脸鼻涕口水里。
它两只眼愣愣地停在乞丐脸上。
一时竟无言以对。
江修晏也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这两家伙是狼狈为奸,乞丐供奉血食,血祭黄皮,助它增长实力,然后在悬车县城里掀起血雨腥风。
可现在看来。
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乞丐像是缺了魂似的,一副痴呆模样,眼神却很坚定,认死了黄皮能帮他带回妻子,即便江修晏想杀它,也要在他妻子回来后再杀。
呃……
江修晏思忖片刻,道:“我并非要杀它,我现在是……在审问此獠,只要它认罪,我就不杀它。”
“这样啊……”
乞丐嘀咕一声。
转而松开手,目光如炬地看向黄皮。
“黄大仙,你就认罪吧,认罪就不用死了,就能帮我找回妻子了!”
“我认罪!我认罪!”
黄皮浑身蜷成一团,觉得妖生一片灰暗。
江修晏把它甩到地上。
飞鱼刀一挺,抵住它的喉咙。
“既然认罪,就快将身份及罪状如实道来!若有半分不真,休怪我飞鱼刀太锋利!”
“快说!”
刀锋贴紧三分。
黄皮妖被吓得又是一激灵,口上全没遮拦,把一切事都吐了出来。
它说自己不是黄皮妖,更不是黄太婆婆一伙的,它是只狐妖,原本住在东土州白头山,误打误撞启了灵智,生了妖气,每日在山间奔走,逍遥自在。
但上个月有只虎妖占了白头山,自立为“白眼白头显灵大王”,带领麾下恶妖,肆意屠杀山中生灵,凡是不愿屈服于它的,无论妖魔人类,一律惨死在它爪牙之下。
狐妖不想与它同流合污,每天啖食人类血肉,虐杀同族。
狐妖不喜欢吃人,人又臭又酸,肉质根本比不上山间蠢笨的野猪、松鼠,还有鲜肥的河鱼,它从来没吃过人,相比这臭东西,它更喜欢野猪内脏,特别是猪肝,最为香甜,反复咀嚼会有一种甜香……
“别扯太远!”
江修晏听得皱眉,忍不住喝骂一声。
狐妖拿眼角瞅他,不敢正对他的眼神。
委屈巴巴地哼唧两声。
它继续说,因虎妖而背井离乡,它一路辗转到此地以后,兴冲冲去找寻同类,看看是否有狐妖族群,生在异乡,投奔同族总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当它嗅着骚味闯进黄皮妖领地。
看见的不是同类。
而是一大群黄皮子,绕着一具棺椁转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狐妖天生擅于隐匿。
于是它将身子蜷进树洞,偷听黄皮子们讲话。
那群黄皮似是修为不够,说起话来模糊不清,表意不明。
它听得吃力。
只依稀理解出黄皮们的王,也就是黄太婆婆,利用这口来路不明的棺椁,布置了一个“百鬼抬棺困杀大阵”,据说是为了对付悬车县里的一个守夜人,绰号“活阎王”,以及接下来的大计谋。
狐妖先前也听一些小精怪提及江修晏的外号。
这是他只身屠灭百十猿妖后,附近妖魔给他起的。
每只想啖食人类血肉的恶妖,一旦提到这个名字,既恨又惧,咬牙切齿。
甚至于江修晏的画像都在附近妖魔族群间传开了,老妖们一边警示后辈,一边暗中打算伏杀江修晏,扬妖魔威名,灭人族气势。
狐妖窝在树洞里听了许久。
忽然外面声音停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狐妖奇怪,刚想探出头,却被一道巨力打得七荤八素。
它呕着血逃出树洞。
才发现树外正站着一只体型肥硕的黄皮。
目如染血。
充满杀意地瞪着它。
狐妖逃,它追。
狐妖插翅难飞,被它重伤,差点脊椎碎裂,死在它的爪牙之下。
狐妖慌不择路地跑向原车县城。
由于它实力较低,又无食人妖气,加之太乙镜被毁,竟被它成功骗过守门兵士,溜进城里。
在它奄奄一息时。
恰好撞见痴呆的乞丐。
它勉强提起一口气,妖力幻化,引诱乞丐给自己供奉血食。
同时它也在乞丐身上闻见一抹极致阴邪之气。
待在乞丐身边,这抹阴气虽令它不适,却有利于快速恢复它的伤势。
狐妖便藏身在高佬庄后院的石柱里。
诓骗乞丐给自己带来血食。
直到今天遇见活阎王江修晏。
“就这些,没了?”
江修晏蹙眉,睨着狐妖,看了一遍又一遍,满眼质疑。
“大仙明鉴,小妖不喜人肉,亦未曾多造杀戮,求,求大仙,大人饶小妖一命!”
狐妖磕着头,向他告饶,连道自己所知晓的就只有这些。
至于乞丐,跟着听完狐妖的话,早已愣在一旁。
两只眼睛直勾勾看住狐妖。
神情僵硬,仿佛又丢了一道魂魄。
“我妻子,回不来了……”
他呢喃出声,眸里涌出难以言喻地悲哀。
“我妻子,回不来了,真的回不来了……”
乞丐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一遍一遍地呢喃。
江修晏见状,拿刀抽了抽狐妖屁股,“这个乞丐的妻子,是怎么一回事?”
狐妖表示自己也很懵逼。
“好叫大人知道,我当时幻化出仙人模样,不料这乞丐突然抱住我的脚,说她妻子被他克死,尸体也丢了,求小妖把他妻子找回来。”
“他说他能感觉到,他妻子没有离开,还在城外徘徊。”
“只不过他找不到她。”
江修晏忽然想起张小姐。
此人不会是张小姐传闻中的……奸夫?!
未及江修晏细想。
正北门方向忽而传来一声呼啸。
是守门县兵的警哨!
“尔等在此待着,等我回来再论尔等罪状!”
江修晏取出铜玺,镇在狐妖身上,不顾它哀哀求饶,睨了乞丐一眼后,便提着飞鱼冲出高佬庄。
出门正撞上往那边赶的守夜人。
江修晏问他几声。
守夜人说自己也不大清楚。
但这道警哨一般是妖魔攻城才会吹响。
若非紧急情况,擅自吹动是要被杀头的。
江修晏谢过这个守夜人。
体内武煞奔流。
脚如象蹄踏地。
流星一般冲向正北门。
高佬庄离正北门不远,以他的脚程,一会就到达门楼之下。
未见妖踪。
先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江修晏循着血气源头望去,一下子瞪大了眼。
沿他目光直上。
城楼上赫然悬着三具兵士的尸体。
浑身盔甲破碎。
鲜血一缕缕往下滴。
仿佛下雨天雨水聚在瓦片间,顺着屋檐淌下。
很快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洼。
兵士们死不瞑目,面容极其扭曲。
好像死前经历了难以忍受的痛楚。
杀人者还用他们的鲜血,在墙上书了一行大字——
杀人者,黄妖。
受黄太婆婆圣令。
为报同族之仇。
这只是开始,杀戮不会停止。
……
杀人立威!
江修晏感觉怒火瞬间冲上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