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晏昨天与法慧交谈到很晚。
一时忘了要去述职。
早上醒来急急忙忙来到衙门。
甫一见到江华,刚想认错,就听他说县城又出事了。
白家大夫人白如意的贴身侍女死了。
昨夜死在房间里,无声无息。
死状凄惨。
五脏都被掏空,怀疑又是妖魔作案。
全部守夜人急得焦头烂额,张县令也大发雷霆,说是三日之内破不了案,所有守夜人都得丢饭碗。
“我本想去找你,你来的正好!”
总捕头看见江修晏,眉头郁结的顽愁一下子散开。
猿臂轻舒揽住他肩膀,带进衙门。
“昨夜县城里又有突发案件。”江华领他到中堂,指着地面一具盖着白布的尸躯,“你可以望气,瞧瞧这具尸体上有无妖气存在。”
江修晏点头,暗中摩挲望气钱。
然而熟悉的温润并没出现。
他眼膜上也不见墨字,只能如实告知江华。
“连你也看不见妖气。”
总捕头眉头揪成一个“川”字。
“难不成不是妖魔作案,而是……”
想起江修晏还等候在一旁,他的嘀咕声戛然而止。
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青年忽然想起法慧,也许他的《三世三生因果经》,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把和尚的事说了出来。
捕头听后并不惊讶。
“我也听说了这位兰若寺高僧,一双法眼可洞见妖魔,闻名东土,没想到这次云游到悬车县。”
江修晏顺着他话头道:“我和法慧大师交好,或许可以邀请他共同调查此案,争取尽早抓住凶手!”
江华思忖片刻。
“那此事便交给你们……不必担心张县令下达的期限,尽力而为便是,至于结果如何,我自会向县令分说!”
“青枝,黄原,迟权!”
他点了三个机灵守夜人,让他们听江修晏命令行事。
谢过总捕头。
青年汗颜地领着“守夜署三大将”,回别院找法慧。
路上他发现这三个守夜人竟都只是普通人。
交谈后才得知,原来即使是守夜署,武者比率也很低。
数十个成员的守夜署,竟只有寥寥数个武者。
其余都是具有特别技艺的普通人,只是比巡捕更有胆气与应急能力。
回到别院。
守门杂役告知他,他前脚刚离开,法慧和尚后脚就出门了。
临走前嘴里喃喃着什么“悬车乌云盖顶”“慈航普度观照般若”之类神叨叨的话。
江修晏只好带着三人先行前往白家。
最初三大将在他面前有些拘束,毕竟他是被江总捕头看重的,地位大相径庭。
所幸江修晏的随和,消弭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三人的话也多起来。
给青年讲了白家大夫人早年的经历。
这位奇女子曾有个丈夫。
考取过功名,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呆子。
后来离奇病死,大夫人便守寡至今,连子裔都没有。
白夫人丈夫死后不久,白家便接连发生祸事。
江修晏正听到白夫人亲家火灾,火中有神明斥责白如意丈夫不敬太岁。
前方恰好响起争吵声。
江修晏抬眸望去,只见法慧被一个男人揪住僧袍,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快步凑过去。
才发现扯着法慧之人非常眼熟。
“法慧大师,你们这是?”
“江公子来得好!”法慧气愤地撇开孙管家,走到江修晏身边,“你给小僧评评理,白家众人死到临头,小僧找到这位管家,要他带小僧前去救人,结果这厮不依不饶,非说小僧妖言惑众!”
“你就是个妖僧,妖僧!”孙管家也赶过来,指着法慧破口大骂,“守夜人大人,你可要帮我主持公道!这妖僧一直诅咒我家大夫人,诅咒我白家,明明我白家乐善好施,何以如此恶毒!我……”
“个中问题我自会查明!”见他喋喋不休,江修晏抬手打断,“今天我本就是为调查白家案子而来,侦破此案以后,若这位高僧说错什么话,我必让他向白家道歉。”
“那……那就多谢大人了。”
孙管家悻悻闭嘴,给他们带路。
法慧给青年耳语道:“江公子莫要小觑此人。”
“小僧方才暗中试探过这个孙管家,至少是锻体武者。”
“白家是悬车三大豪商,雇用一个锻体武者作为管家……或者护院领头,也算正常。”
话是这么说。
江修晏也留了个心眼。
到达白家。
孙管家敲开宅门。
江修晏等人陆续走进去。
法慧和尚落在最后,路过院门时,惊呼一声,抬手从门上的郁垒像,取下一对木片。
青年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凑过去。
“法慧大师,这是?”
法慧宣了声佛号,神色有些凝重,“江公子不认识是正常的……此乃“秽眼符”,顾名思义,可以污浊神像眼眸,使神像失掉香火、灵性,是一种邪符,邪性非常大。”
“贫僧猜测,正是此物遮了门神眼,以至于门神灵性消逝,仿若大门洞开,请妖魔入室!”
江修晏眼睛一转。
心中却有别样的猜测。
不过现在线索不足,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正确。
他抬头,正好与法慧对视。
两人眼神交流片刻。
青年做出决定:“先去查看白浅房间,随后麻烦孙管家叫来宅中所有女眷。”
“有些妖魔善于藏匿,我担心元凶潜藏在白家众人身上。”
“是,我这就带各位过去。”
虽然疑似是锻体武者。
但孙管家面对江修晏时,显得无比恭敬,一点强大武者的傲气都没有。
众人检查了许久。
白浅房间干净如故,找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也没有血迹。
死去侍女的五脏仿佛是凭空消失。
至于妖气,或其他气息,就算江修晏的望气钱无法察觉,按理说也逃不过法慧一双法眼。
但怪就怪在这里。
房间里除了一股女子体香萦绕不散。
完全没有凶手的气息。
“这……”
法慧站在门外,伸长脖子望了一遍又一遍。
“怪哉怪哉。”
有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法慧没有丈二,但他现在也摸不着头脑。
“贫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他的两条眉毛几乎纠成一条线,连道古怪。
“难不成是天人作案,吃了这侍女心肺,直接羽化留无踪?”
江修晏思忖片刻,转身让孙管家叫来白家女眷,包括白大夫人。
孙管家应是。
不一会儿,领着莺莺燕燕回来。
白如意依旧是一副端庄模样。
面如霜玉。
两只杏眼半含秋水。
一抹红唇印染冬梅。
鹅颈,藕肩,葇苐,纤腰。
气若幽兰,华容婀娜。
或许是走得有些急,额间略显细汗,两颊飘红,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不对。
这不是正事。
江修晏晃晃脑袋,振作精神。
尽量柔和语气,从白大夫人开始,逐一询问白家女眷。
问了许久。
原来昨夜除了白如意,白家所有女眷居然都梦见了一个高大人影,推开她们的房门,站在床边,自言自语评论她们的命格与内脏口感。
有的是“背山贱划路坟,一生穷一生衰,五脏劳损多,苦口,不好吃”。
也有的“平庸之相,心高之人,内里凝结太多妒火,吃了热气”。
特别是白如意另一个贴身侍女白晓燕。
她说梦中人影很垂涎她的肺。
昨夜吃白浅,今晚就轮到她了。
白晓燕讲述时全身僵直,声音颤颤巍巍,显然吓得不轻。
江修晏担心她惊惧过度。
伸手抚上她肩膀,暗自运转血煞功。体内武煞运行周天,如同一只暖炉,源源不断地给她躯体运输暖意与生机。
兴许是精神紧绷过度。
一经江修晏输送武煞,白晓燕立刻瘫倒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安抚好一众女眷。
江修晏站在院子与法慧议论。
和尚道:“以贫僧之见,恐怕是食肉饿鬼作乱。”
江修晏好奇:“食肉饿鬼是什么妖魔?”
“此獠既非妖,也非魔,而是凡人应其业报化生,佛说饿鬼有三十六种,譬如名为“迦婆离”的获身饿鬼,还有针口饿鬼,无食饿鬼,食吐饿鬼,食粪饿鬼,食气饿鬼,食法饿鬼,疾行饿鬼,食肉饿鬼等等,皆是生前所造诸恶业,死后果报缠身。而贫僧所谓食肉饿鬼,乃夜罗刹,生前屠宰卖肉,斗秤不平,以为贵,而能以肉设宴待客,故而堕为食肉鬼,此鬼相貌丑陋,有遁地穿墙神通,喜评论凡人血肉内脏,进而抓取吞食。”
江修晏道:“既然这种饿鬼好食血肉,那白大夫人才应该是首选,为何白夫人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连梦都没有做?”
和尚还没解释。
一旁忽然响起幽怨声音:“难道江大人很想妾身出事吗?”
“不,绝对不想!”
青年感觉一股幽香伴着浓郁哀怨扑面而来,想也不想,继续道:“我只是担心元凶另有他图,毕竟白夫人积善成德,又雍容华美,成为凶手第一目标的几率比较大!”
“江公子真不想妾身出事?”
“绝对不想!”
江修晏眼神坚定得……
“那就拜托江大人,今夜为我们白府守夜如何?”白如意眉眼微斜,露出狐狸样的狡黠。
江修晏正容道:“我与法慧大师本就有此意,方才还想着同夫人说明,这东西今晚必然还会过来吃人,不过法慧大师守戒,不进红颜之地,因此由他守外院,我守正门。”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既然江大人与法师早有安排,那便听从二位,晚上我让厨娘设些酒食,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一直研究到深夜。
众人酒足饭饱,分好工作,回到各自岗位。
法慧盘坐在外院墙下念经。
江修晏搬来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正门门后,把飞鱼刀横放腿上,闭目调息,暗自运转血煞功。
今夜他是门神。
下半夜。
门外传来更人敲板声。
一通板……
两通板……
三通……
“叩叩叩——”
忽然,正门被敲响。
终于等到你了!
江修晏目露精光,按捺战意,装模作样问一声:“谁呀?”
敲门声顿了顿。
接着又“叩叩叩”敲个不停。
哼。
“邪魔外道,也敢图谋人心人肺!”
“杀!”
江修晏怒吼一声。
一脚踹开院门,手中飞鱼刀脱鞘,奔头劈出。
门外果然站着一道高大朦胧身影。
措不及防被他一刀劈中。
这一刀如秋风萧瑟,吹惊塘水,涌起杀机。
嗤。
只听一阵皮革破裂声。
刀光泛月。
径直撕碎身影身前的黑雾。
连带着厚重黝黑的皮毛,也被嘶出一条血口。
身影吃痛,腹部大嘴蠕动,呜咽呜咽叫起来,声音如同夜枭,凄厉沉闷。
然而江修晏的攻势并未结束。
他持刀欺身而上。
秋风刀,袭蝉!
胸膛里血煞盘旋,潺潺流经他的四肢。
身影嚎叫着,伸出手阻拦。
“你以为你是法慧大师?一双肉掌有宝瓶气庇护?”
江修晏讥嘲,手中刀势越发凌厉。
飞鱼刀在他手里,当真如同一尾飞鱼,破水而出,鱼跃青池满!
到了后面,由于他出刀太快。
几乎看不清刀身,空中只有一条银线纷飞。
身影压根防不住。
防不胜防!
勉强抵挡几刀,就被浪潮一样的刀势斩断双手。
“给我死!”
江修晏翻腕,飞鱼刀顺势切过。
秋风——
杀魂!
嗤。
好大一个头颅飞起。
【你击杀了毛神叁之身】
【此乃邪神淫祀,最喜血肉供奉,扰乱人间,罪孽深重】
【你获得杀业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