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深人静的私人公寓里,莱纳德沉沉地睡着。他那年轻的面容露出几分疲惫,眉宇间隐隐透着忧虑,仿佛在梦境中也无法摆脱现实的困扰。他仰躺在床上,双手自然地放在两侧,身体微微蜷起,仿佛试图寻求一种无意识的安全感。
床上的莱纳德突然抽动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的梦境变得凝重。
莱纳德的视野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石板道路中央,视野里是一个被迷雾笼罩的小镇。小镇的轮廓隐约可见,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鬼火一般。石板铺就的道路蜿蜒曲折,通向一个看似宁静却又诡异的灯塔。镇上的房屋大多是古朴的木结构建筑,屋顶覆盖着厚重的瓦片,庭院里种满了花草,然而在这迷雾中显得格外阴森。小镇的边缘,有一条小河静静流淌,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光。远处的教堂尖塔穿透雾气,隐约可见,钟声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回荡。
就在他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景象中时,一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老人站在一辆坏掉的马车旁,正焦急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前后走动,用手杖敲打着马车。老人约莫五十多岁,身材瘦削,他的头发是微带红色的灰白,胡须只比胡茬长一点点,也是灰红色的,一张满是皱纹的长方脸上长着一只灰眼睛,另外一只则是一颗玻璃珠。他穿的那身西装看起来似乎很昂贵,是融化后的香草冰淇淋的颜色。他的领带是深灰色的丝质领带,银质领带夹是一棵树,有树干、树枝、树根,栩栩如生。
“你好啊先生,您在做什么?”莱纳德的走向老人,他也想了解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好啊,年轻人,我本来是要去朋友家做客的,我的马车坏了。”老人抬头看看了看天边的云彩。
“我的车夫自己跑了,留下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家,还有这个破车”老人又用手杖敲了敲车门。
莱纳德微微皱眉,心中充满疑惑,但他决定帮助这位老人。他走近马车,仔细观察了一番。马车的前轮松动了,轴承似乎也有些问题。他蹲下身,试图用手中的工具修复这些问题。
“让我看看,我也许能帮上忙。”莱纳德对老人说。
老人露出一丝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年轻人。你真是个好心人。”
莱纳德花了些时间,终于将马车的前轮固定好,并检查了其他部分。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对老人点点头,“应该可以用了,您试试看。”
老人点点头,扶着马车,小心翼翼地上了车,轻轻拉动缰绳,马车缓缓前行,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老人转头,对莱纳德露出微笑,“你真是帮了大忙,年轻人。作为感谢,我邀请你加入我的旅程,去我朋友家里做客。看来你在寻找出去的路,也许他能帮到你。对了,你可以叫我‘星期三’”
这真是个怪名字,莱纳德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跟您一起去。”
两人并排坐在马车的座位上,马车缓慢地行驶,雾气似乎更浓了,四周的景象逐渐被吞噬,只剩下马车前方那一小段石板路隐约可见。
“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莱纳德问道,眼睛紧盯着前方。
老人脸上带着微笑,慢慢的说“这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镇,不重要。我是去这个小镇见几个朋友。”
他们在一栋又低又矮、又宽又长的褐色石头公寓楼前停下马车。路边人行道上没什么雾气。他们走进门廊。老人拉动门铃的拉绳。没反应。他又拉了一次,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那个坏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人从台阶上走下来,“不能用了。我们写信给管理员,问他什么时候来修,还有壁炉。可他一点都不关心,跑到朴资茅斯过冬去了,为了养他的肺病。”说话的口音很重,莱纳德觉得她可能鲁斯卡尼亚西北部的人。
星期三深深鞠了一躬。“维切恩,我亲爱的,再多的语言也无法表达你是多么美丽迷人。你真是容光焕发,一点儿也不显老。”
老妇人瞪着他。“他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见你。你总是带来坏消息。”
“那是因为如果事情不重要,我绝对不会亲自登门拜访。”
老妇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手里提着一个带拎绳的空织锦提篮,身穿一件红色旧外套,扣子一直系到下巴。她满脸怀疑地审视着莱纳德。
“这个小白脸是谁?”她问星期三,“你雇的另一个骗子同伙?”
“你的话深深伤害了我,好女士。这位绅士的名字是莱纳德。他帮助我修理了马车,是个友善的年轻人。莱纳德,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亲切可爱的维切恩小姐。”
“很高兴认识您。”莱纳德礼貌地打招呼。
老妇人像鸟一样盯着他看。“莱纳德,”她说,“这是个好名字。我觉得你的灵魂很干净。”她上上下下端详着他,笑了。“你可以吻我的手。”她说着,伸出一只冰冷的手。
莱纳德弯下腰,亲吻她瘦骨嶙峋的手背。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琥珀戒指。
“真是个好孩子。”她说,“我正要去买吃的。你看,我是家里唯一可以赚钱的人,剩下的两个不能靠预言赚钱。因为她们只肯说真话,而真话不是人们最想听的东西。真话很伤人,让大家心里不舒服,于是再也不肯回来找我们算命了。不过我可以对他们说谎话,说他们想听的话。所以,我才能带面包回家。你想在这里吃晚饭吗?”
“我希望如此。”星期三马上说。
“那么你最好给我点钱去买吃的。”她说,“我倒是很清高骄傲,可我不傻,不会让你吃白食。”
星期三打开钱包,伸手掏出几张孤星共和国的钞票。维切一把抓了过去,然后继续等待。他只好又掏出二十块给她。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说,“我们会像对待王子一样喂饱你的。现在,上楼梯到最顶一层。乌特恩已经起床了,但我们的另一个姐妹还在睡觉,所以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莱纳德和星期三顺着黑暗的楼梯爬上去。这栋两层高的房子楼梯间堆满黑色装着垃圾袋子,闻起来一股子腐烂的蔬菜味儿。
星期三敲门,没有人回答。他又敲了一次,这次声音更大些。
“好了!好了!我听见了!听见了!”里面传出门锁打开的声音、拔出插销的声音、链子的声音。红色房门敞开了一小道门缝。
“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语气冰冷,还带着烟草的味道。
“一个老朋友,岑诺伯格。我还有一个朋友。”
门打开到安全链允许的最大程度。莱纳德看见一张隐没在阴影中的灰色面孔,向外窥视着他们。“你想干什么?”
“首先,很高兴能再次看见你们。我带来消息和你们分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你会知道一些对你有利的好消息。”
房门终于敞开了。穿着脏兮兮睡袍的这个男人个子矮小,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满脸都是皱纹。他穿着灰色细条纹裤子,穿的时间太久,磨得发亮。脚上穿着拖鞋。他短粗的手指拿着一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吸烟时手半握成拳形,覆在嘴巴上。莱纳德觉得这种抽烟姿势很像囚犯或者士兵。他把左手伸向星期三。“欢迎,”
“这段时间大家叫我星期三。”他说着,和老人握手。
浅浅一笑,黄牙一闪。“很有趣。”他说,“这位是?”
“这是我的在路上遇到的朋友。莱纳德,过来认识岑诺伯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