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的长夜漫漫，在那长城之上，没有昼夜之分，只有永恒的黑暗。他曾在长城上驻守，在那里，他见了太多太多的生与死，也正是在那里，让他产生了最根本的蜕变，变得·····越发淡漠。
对人淡漠，对事淡漠，对生死······淡漠。
前辈说，这是好事，毕竟生死大事能够如此淡漠，是心境的提升；师傅说，这是好事，看透生死，方能超脱生死。
而他觉得，这不是看透，也不是心境的提升，就仅仅只是淡漠。
就如今天出手，随手挥出，随机带走一条生命，固然有为父亲出气的心思在，但也代表了他对生命没了敬畏。
想着想着，黑暗中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跟前，他没有安然的坐下，胖子可以装傻充愣，而他不行。
“坐！”陈风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萧敬坐下，后者却不为所动，依旧隔着一些距离安稳的站着。见状他也不在多说，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启了今夜的话题：“从进天武国以后，你的情绪就不太对，能说说？”
“我是天武国西北边陲人！”萧敬深吸一口气，直接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天武国之人····”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萧敬在叙述自身的事，陈风完美的充当了听众；天武国西北边陲，和西南地区可不一样，那里生存环境相当恶劣，普通人在那里，基本没有活路。
而萧敬之所以能够去到长城，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误入，被人察觉到他的天赋，最终成为和陈风一样的身份——猎杀者。
“你来这里，势必会给这里带来战争！”萧敬最终做出结论，“可以换一个地方吗？”
他知道这个要求十分不合理，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毕竟这里是他的根，纵然在人族世界内没有任何存在感，却享有一些宁静，至少在他看来，家乡很是宁静。
他不愿因为一个人，导致这个国家战火不断，毁掉这份宁静。
听完整个故事，陈风暗叹命运当真奇妙，心中又有些哀戚，一个普通人，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才能走到那个位置，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下来。
难以想象这些年萧敬的到底有多努力，可就如萧敬所言，战争会毁灭这份宁静，他十分清楚，一旦他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伴随而来的一定是战火纷飞，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试炼本就是以选拔为目的的彼此消耗！
可能换一个地方吗？这个问题实际上他已经想了许久，从青莲前辈提出天武国的时候就在想，真的是为这片土地带来灾祸吗？
“战火，在哪里都有！”陈风想了想才说道，“就算没有我在这里，难道这里就真的宁静？”
“西北地区路途遥远，可也十分艰苦。”
“若是我能以此为根基，逐步发展壮大，最终虽然会给这里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但也一定会有更多的资源注入这里，权衡之下，你还觉得这是一件纯粹的坏事吗？”
不是局中人，自然对于各种规矩不能完全吃透；实际上如果没来天武国之前，地方的确是任选，可一旦选定，那就会在神殿内有备案，再想变更，难度不是一般大。
况且有这种举动，对于主考官来说，是意志不坚定的一种表现，这会给主考官打分带来一定的主观倾向，是以从有这项试炼以来，还从未有过选定了地点后续变更的事情存在。
萧敬情绪有些低落，从回答中他明白刚才的请求似乎很可笑，当然，作为曾经在战线上呆过的人，他清楚的明白陈风话里话外的意思。
战火哪里都有，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争夺，争夺的最基本方式，可不就是战争吗？两个人是战争，两百个人两千个人也是，规模大小而已。
欲望的斗争，这便是江湖的本质。
天武国是江湖，天星大陆是江湖，人族世界也是江湖；只要身处江湖之中，便会有被战火波及的可能，也许不是现在，但必定躲不过。
“你也不是什么拖拉之人，我可以给你透个底！”陈风看着左右为难的眼前人，决定再给他注入一剂强心针，“如果你安心辅助我，那么至少我可以给你两点承诺····”
萧敬今夜的情绪波动十分剧烈，听闻那么多奇闻轶事，让他惊诧的同时也对自己的眼高于顶嗤笑不已，原来一切还可以这么玩？
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已经做了决定，只见他单漆跪地，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透出寒光的短刃；哪怕是在深夜里，这光芒也让人不寒而栗，只有沾染了无数献血的利刃，才会有这种寒光。
滴答滴答····寒光划破了肌肤，伤口的深浅与大小恰到好处，不会血流如注，只是点点滴滴，他用十分坚定的目光看着陈风开口说道：“宁静可以被打破，但和平····不能被淹没。”
没有永远的和平，只有相对的制约。
陈风伸手握住了那点点滴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将两人的手掌侵染，萧敬也依样画葫芦，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十分用力。
“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人胆寒，威慑力是和平的必要前提！”陈风给出了最坚定的回应；
萧敬重重点头，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但你答应我的东西，可不能少，算是工钱····”
两人相视一笑，这算是一个冷笑话，用在这里的确有些不合时宜，可至少也能活跃一下气氛，“以后别说这么冷的笑话···”
五更已过，天色渐渐转明，看着东西两侧泾渭分明的黑与白，陈风心中有无限感慨，收服萧敬并不算难，利益是永恒的主旋律，只要没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这份契约便牢不可破。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从故事里听到了对方的心声，纵然一万个人有九千九百人会以为今夜萧敬的举动是坐地起价谈条件，可他觉得，也许那份宁静真的存在，不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