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山,想着使者的话,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郁闷,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试炼只是试炼,成败而已。却不成想对别人来说,试炼意味着这么多,是机会······是重生······也许还代表着其他的什么。
其实并非是他不理解其中的深意,只是以前从未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问题。
“难道我竟是如此无情的人?”
站在神山边缘地带,此地可以俯瞰整个皇城的繁华夜景;深夜时分,依旧有无数人为了生计奔波来往······
在这本该进入美梦的时刻,为何要这样奔波劳累?他们愿意吗?不,他们不愿意,但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陈风自然清楚,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就以天武为例,这天武过人口总数恐怕超过数千万,这庞大的人口基数相对于大好河山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如此庞大的河山中蕴藏的财富,被极少数人强行占有,这才导致了人均财富的极度不均衡,贫富差距拉开,而后就会陷入剥削剥削再剥削的恶性循环。
而所谓试炼,是试炼者的试炼,也是财富资源的重新分配,是权利的重新洗牌;对于使者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失去了使者这一身份光环,将会瞬间一无所有。
使者今夜的言行,不外是希求能够在这一场‘游戏’中寻得一丝机会,为自己为家人谋求一份安稳。
游戏这个字眼,是使者的原话。这个词说出口的时候他脸上带有些许唏嘘,陈风能够想象得到那种辛酸与讽刺,别人生存的保障,却成了别人眼里的游戏。
“可是····能如何呢?”陈风苦笑一声,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形成。这是九州世界内有史记载以来就一直存在的规矩。
如果他要来打破这一规矩,将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那种后果只怕他圣主弟子的身份也不起作用,定然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下山的路愈发难走,清凉的晚风打在身上,些许凉意浸透心头;想起师傅的谆谆教诲,想起前辈的临行警告,竟一时间有些凌乱,不知自己到底为何如此。
他不曾一次想象过会有人提前下注投诚,只是没想到这第一个人就给他这么深的震撼;是深而不是大,深是发人深省的深,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妥善解决方式,想着想着,已经回到了小屋外围。
站在凉风中,他并没有急于回去小屋中疗伤,尽管这件事是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迎风而立,目视无尽的黑夜,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黑夜穿透空间,去问问那些人,难道黎民众生都不在他们眼中吗?
“噗嗤···”
想着想着,他自嘲的笑了起来,连带着不断地摇头,似乎是否定。试问一群站在世界顶端的人物,他们本就自以为是食物链最顶层的掠食者,何其会体悟猎物的感受?掠食者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猎物。
“不,他们也不是没有体悟到····只是···”他轻声细语,风儿也听不清他的心声,“他们只是····不在意···”
芸芸众生数以万亿记,却终究没有足够的分量;哪怕是联合起来,也没有能够撼动掠食者的力量,更不具备毁灭这掠食规则的能力,他们只能在最底层苦苦的挣扎着求生存。
而这整个过程中最悲哀的事情是,掠食者不体悟黎民之苦,众生也尽都蒙在鼓里,以为人世间本就是如此疾苦。
殊不知并不是人间疾苦,而是有人代替他们享受了该享受的生活,并为此持续不断地剥削着他们。
良久以后,陈风迈出脚步,缓缓的向着小屋前行;与以往相同的步幅和节奏,却带着不同以往的坚实,每一步都稳定有力,在今夜,他做出了最艰难的抉择。
这个决定也许会在今后掀起滔天的波澜,那些熟识他的人也可能会因此离他而去,会有无数的污言秽语随之而来,但他决定这么做。
虽千万人吾往矣,或许说的便是此刻的心情和意志。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过,他的伤势没有什么大起色。雾海一战,先后两次受伤,不管是灵刃还是那神秘的箭矢,都是非常可怕的力量,这些力量一直在侵蚀着他。
如果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剥离这些外部力量,他有把握能够完全清除;可现实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就不得不继续面对随之而来的厮杀,与秦黄的一战胜在侥幸,是对方对于他的实力误判和信息不对称,导致了落败而亡的结局。
可那最后的一剑,的确有些勉强了,他并不后悔这样做;无论对方是谁,那一剑就是宣言,敢惹我,有死而已。
神山上的一场诡异战斗,让他原本就危在旦夕的处境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尤其是神识战场,几乎让他万劫不复,好在最后化险为夷。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汲取了他绝大部分神识力量的青红之力,在回到自身后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其汲取的力量居然出现了反哺的迹象,弥补了他此时神识力量殆尽的缺憾,也让他对这一次的布局有了更强烈的信心。
“等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这青红力量····”
似乎是听懂了他的心声,青红之力傲娇的在他的手臂上缠绕了几圈,摩挲着盘旋着最后重新隐匿于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此时已经是深夜,他要趁着夜色的掩护去做一些准备,现在自己虽然伤势不见好转,却有敌明我暗的优势。
原本应该是敌暗我明的劣势,却被使者精准的捕捉到动向,瞬时立场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这边是信息对称的巨大优势。
当然,若是时间还能再长一些,那就更好。不过他明白这不切实际,那两人的死亡必然瞒不了太久,哪怕使者沉默不语,下面的人也会心生疑虑,一旦这层疑虑生出,随时都可能会发生不可控的情况。
而他要在这不可控的情况发生前,争取将这些人逐个击破。
“有难度···但···不是不可行···”他在心中再一次思虑了方案,确定了所有的行动细节后,这才迈步走出小屋。
奇怪的是连日以来那女人似乎消失了一样,只有最开始的几天还早出晚归,到后面已经是不知所踪;这很奇怪,根据他掌握的情况,这女人轻易不会外出,清雅苑就是她在皇城的唯一居所,而她来到这皇城的时间不超过一年,从未走出过皇城。
那么她会去了哪里?
“难道是有人求医,出了远门?”
这种猜测合乎逻辑,那女人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药师,凭着这一层身份,整个天武国会有无数人挤破了脑袋也想登门拜访。
暂时抛开这些杂念,他清了清思绪,消失在黑夜之中。
········
皇城繁华的街道两侧,有些院子黑灯瞎火,深夜之中有人熟睡,也有人于暗影中偷摸碰面,老齐和田松也是如此。
老齐原本带人前往林城,企图将可能回归陈家的陈风截杀,奈何一连等待了五天,丝毫没有踪迹可寻,期间他曾仗着武力优势多次往返于陈家,得到的消息大多无用,只能无奈退走,来到皇城以求后续。
正是在他们来到皇城的那一天,林苍耄和许茂武两人上了神山。
“老田,事情是不是太诡异了?”老齐轻声说道,“他们二人去神山,已经三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会不会····”
“不可能···”田松斩钉截铁的回应到,“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神山使者固然有这个能力,但绝对不可能和咱们撕破脸。”
“他们也要为以后铺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老齐闻言也是点点头,使者生涯结束后,其人还是要回归神道山序列,届时不管是上战线还是留在神道山,都需要一些朋友,只要不是蠢到家的人,就不会做出自绝后路的事情来。
“但不管他们如何,我们都要做出选择了!”老齐紧接着说道,“不管他们是否···”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看似不可能,却也不能否定任何一丝可能性;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已经陨落,那么他们能做些什么?
十天的时间已经到了,那两人不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掉链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无法分心。
“是这个道理!”田松微微颔首,“时间有限,我们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万一他本就是那种灭绝人性的魔,以人的逻辑来判断他的行为轨迹,便是大错特错···”
“但我们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退走····”
老齐在一旁也是焦头烂额,天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原本一场完美的刺杀方案,手到擒来的鸭子竟然硬生生飞走了,连续两次突破了他们的封锁线,这让人无法理解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再加上现在目标消失了,杳无音讯,就更让人心乱如麻,他们是战线上的人,来到这里可没有什么正经的手续,严格来说,算是逃兵。
若是不能再规定的时间内回去,恐怕下一次就会有人拿着真正的追捕令来追捕他们,那时候事情才真正大条了····
“没错!”老齐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就做一个最好的打算,他就在这里,藏在某个位置,而我们现在,必须要用一些方法将他逼出来,然后我们合力围杀···”
田松双眼露出精光,这个方案本就是既定策略,只是到了现在,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他没有去问为什么是最好的打算,做事之前,不应该先做最坏的打算吗?
他清楚,最坏的打算就是之前的猜测,那人并不在这里,而他们只能空手而回,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他们所有人都将面临一个后果,要么成功,要么死亡,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