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不绝的讲述，加上源源不断的描述，所有的场景似乎已经展现在眼前，活灵活现；可那种无力感仍然是让人难受，就好比先前被那奇怪的水球困住，明明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却无从发挥。
关于要怎样在天星大陆发展，要怎样集结一些合适的人，要怎样获取资源，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脑子里计划好，只等着按部就班的实行即可。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事实胜于雄辩。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妖族妖神，是真正经历了无数风浪的大人物，见证了历史的变迁，见惯了生死的离别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他一番言语就打动？
此刻的态度才是常规，倘若一上来就答应，这才有些不合情理。
或许也不是他忽略，而是他明白两手空空的道理，如果可以一手握资源，一手拿渠道·······想到这里，他心中略微有些失望，或许这真的不是什么好时机。
“前辈，您德高望重，在历史上曾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关于您的事迹，我曾仔细研究过····”陈风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此路不通，不如换一条路。
在西部战线上，他有很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可以接触到无数信息，这些信息是他目前这一场谈判最大的资本。
听到这句话，毫无兴致想要离去的人扭过头，用一种有趣的情绪来勾动他表达的欲望，那就像是一个胜利在握的人看着一个失败者；
“研究过我？”雪清霜微微一笑，“都是怎么说的？杀手？魔头？”
论研究，他不及神道山的那些顶尖学者，那些人可是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这项事业；论辩才，他不及第一学院那些精英，那些人无时无刻都处在需要辩论且渴望辩论的状态；
他也有自己的强项，经过以往对于这位的研究，尽管所有的言辞都表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恐惧，他也愿意相信，这真的仅仅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一个女人，什么最重要？
相信相夫教子会是一个最完美的答案，这是整个世界对女性群体做出的最高标准的要求；也许有人会觉得，如雪清霜武青莲这样的顶尖女人，她们的存在当然不会是如此普通，她们不会相夫教子，不会祈求让一个男人来带给自己安全感，她们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并且她们有能力争取。
这应该是绝大部分人最能够接受的说法，他不认同。
“应该说，您把事业看的很重···”陈风想了想还是用了事业这个词汇。
“事业？”雪清霜有些愕然，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说法；她已经习惯了那源源不绝的谩骂，那些词汇她甚至都不用闭眼就能浮现在眼前。
过去的近千年里，她曾无数次面对过无数人的谩骂，她不在乎，早已经习惯。
此时听到这么一个说法，倒是有些新鲜。
事业者，无非功成名就而已；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功，修炼者有修炼者的名，男人有男人的天地，女人有女人的舞台，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这样一个词汇冠在当今世上最巅峰的人身上，还是个女人，多少有些令人发笑。
雪清霜的确是如此做的，她丝毫不在乎巅峰强者的身份，哄然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指着陈风，想要表达些什么，这些词汇最终被笑意掩盖，成为了狂放的笑声。
看到如此模样的巅峰大能，他也有些愕然，这种强者如此情绪化的状态，不多见。当然，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说，他的话的确非常可笑。
堂堂妖域之主，妖神一族唯一的神，与神道山圣主平起平坐的人，上可摘星揽月，下可九幽黄泉；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区区‘事业’就能够描述清楚？
当初神道山集合了数十位经验老道的学者，历经十数年时间，整理了不下数万份资料，都没能把这个人研究透彻，只得到了三句话：她是一个无情的人，她是一个有情的妖，她是矛盾。
雪清霜的笑声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是迷人的星眼，那双眼蕴含无尽奥秘，要把他的一切都看穿；这双眼与青莲前辈有所不同，如果说青莲前辈是满眼星河，那现在就是天上地下。
星河尽在眼底，天下尽收眼中。
这两双眼睛都有一个共同点：完美，完美到极致的眼睛，仅凭这双眼就能够让无数男人欲罢不能。
“小伙子，你还年轻····”一阵笑意过去，收敛了情绪的人又成为了那个高不可攀的神灵，“这世间又太多的事情，你不了解。”
“别轻易对一件事做定性，容易成为误导判断的障碍。”
年轻！这个词他这些年听了太多；你还年轻，还不能在更重要的位置上，你应该在合适的地方发挥作用；你还年轻，就算能力已经足够，也不要太心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似乎只要是熟悉的人都会用这个词来给他做一个框框，将他框在里面，希望以此来约束他的行为举止。
可·····年轻是错吗？
年轻真的不是错，谁不是从年轻走过来呢？哪怕身居高位如师傅一般，难道就没有青春盎然的时光吗？哪怕偏居一隅如您一般，就没有过想到就做想到就说的恣意？
他看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诚恳且认真。他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关于这件事，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千年一战，历史种种原因，记载出现了无数版本····”陈风继续说道，语气缓慢而有节奏，“这些版本出现无数个您，或风华绝代，或杀伐果决····”
“但无论是哪一个版本，都无法描述的清楚最终的结局，都是不了了之。”
“有何问题？”雪清霜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题，但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年轻人讲起自己的故事；老人们顾虑太多，话语藏在肚子里是一个意思，出口就会变了一个意思，经过权衡的意思很没意思，她想听听一个年轻人的评价。
是非功过转头空，待与后人说。
眼前之人，不正是后人吗？尽管不是同一组群，也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后辈。
“不了了之就是最大的问题！”陈风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您这样的大能，手底下强者无数，妖族尽都骁勇善战，他们可不像人族一样有太多的心思。”
“整个妖族族群发出同一个声音，这是一股很强大的意志，强大到任何族群都不敢直视，怎一个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也许是因为时间久远记忆混乱而出现了偏差，以至于无法完整的叙述事件，才会出现不同的版本，那是每一个人认为的合理的解释。
当然也可能是真的不了了之。
而有能力让妖族的意志不了了之的人，目前在他的视线中，有且仅有一人。
“你什么都不懂，妄加评判多少有些可笑···”雪清霜不知道想到什么，哑然失笑，“你的观点，是一个非常容易就能想到的关键之处，为何没有那么多人去思考？”
“因为这件事无关对错。”陈风的回答很迅捷，这是他想了很久的答案，“涉及到族群利益的战争，对错都会显得很幼稚。”
“既无对错，何来评判？”
是啊，既然没有对错，谁又能够评判呢？无从评判，哪里又会有事业一说？这一句话倒是有些提前结束话题的意思，把陈风要说的话都生生夹断，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权利。
如果还有机会延续这个话题，他会说那不了了之的最关键因素。
一场双方都已经杀红眼的大战，一场颠覆了世界格局的斗争，怎么可能说停就停，轰轰烈烈的来，静悄悄的走？这其中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而他恰好知道这个原因。
这也是他有信心能够坐在妖神殿中与眼前这位谈判的重要原因。
尽管时机不对，他也只能提前亮出底牌，以求能够延续这场对话，青红之力如蜿蜒的蛇，吐着信子发出滋滋声，它的出现让雪清霜一下子定睛。
多少年了，自从那件事以后，这件至宝就流落在外，如今再度出现，是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