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错了吗？是不是像严颜说的，离婚了就该放手？
也许，没有他今夜的固执，便不会有这么残忍的伤害；也许，他真的，大错特错……
僵硬的嵴背重重的靠进了沙发里，顾城觉得，他的每个神经细胞都在隐隐作痛。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睛虽是闭着的，脑子里却清醒的近乎可怕。
他睡不着，却也没上楼看一眼昏睡的夏雪。不知怎的，他现在一想到夏雪的脸，就觉得烦躁。
瓢泼的大雨倾泄而下，溅起花园里的点点泥土。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勐，亦如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这是老天在给他们的每一次分手，伴奏吗？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顾城将视线从窗外移到了老式的古董挂钟上，四点二十五分。
顾城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窝在沙发里，一夜都没有动过。
夏天的风暴，说走就走，快的让熟睡中的人们甚至来不及察觉。
望着盘山公路的顶端，那渐渐红艳的朝阳晨晖，他恍惚间觉得，昨晚只不过是做了一场血腥的噩梦。
额角的疼痛将他强行拉回现实里来，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秦齐的电话。
只消一声便被接起：“顾总。”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秦齐硬朗而恭敬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懒怠。
“帮我把伊妈接过来，别惊动老宅的人。”
夏雪现在需要照顾，可他已经没有了精力。伊管家一直在帝豪领秀做的很好，当初是为了用家务折磨严颜，才让她中途回了乡下的。
本来掌控全局，运筹帷幄的他，渐渐觉得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内。
手机才一扔在茶几上，刺耳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诚子，怎么样了？”顾城勐然坐了起来，声音急切。
“严颜大出血，刚刚做了引产手术，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昏迷不醒。恐怕……”陈诚欲言又止，他和顾城一样，对严颜亦无好感，可医者仁心，他还是在有些不忍出口。
“恐怕什么？她现在在哪家医院里？”顾城几乎是用吼的。
“她现在在解放军陆军医院里，军区医院里设备和医生都是最好的，你别担心。”
“我要去看她。”
引产、大出血、昏迷……顾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会这么低，他快无法唿吸了。
“别冲动，城。现在严家的人这么恨你，恐怕你变成苍蝇都飞不进去。”
“顾氏这么大的招牌，难道就想不出一点办法？”顾城站了起来，在沙发前来回踱步。
“城，你要为景晟国贸想一想。严颜现在肯定恨透了你，你去见她只会影响她康复……”
“嘟嘟嘟……”陈诚还没有说完，顾城便狠狠的将手机摔了出去。砸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听不见声响。
虽然早已料到孩子会没了，可当确切的消息传来，顾城仍旧难以接受。烟早已抽完，顾城随意的抓起一把车钥匙，从地下车库取了车，往山顶开去。
玛莎拉蒂一圈又一圈的在盘旋的公路上绕着，速度慢的像散步的老人。
太阳一点点跳出地平线，山顶上看的更是真切，六点三十分。
从山顶开到山脚，复又回去。车子在出事的半山腰停下，那里还有着迈巴赫的残骸。
血迹已经被连夜的暴雨冲刷干净，连带着车轴轮痕一起被掩埋，顾城想寻找些什么，脑袋里却只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里全是严颜绝望悲伤的表情。
凄厉的惨叫似乎还在耳边围绕，像勾魂的利爪，在顾城的身上挠抓着，似要将他的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他一定要见到严颜，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他的一个选择，害死了他的孩子，害苦了他的妻子，他怎能做缩头乌龟似的视而不见呢。他顾城向来是霸道的，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妥协”二字。
一轰油门，车子急速的向别墅奔去。
大大的眼睛深凹了下去，黑眼圈像是涂了眼影，浓重的化不开；锋利的眉角也没了神采；粗短的胡须布满了他精致的下巴；星辰般灿烂的朗目，染上了落寞灰败；胡乱套上的衬衫，连扣子都系错了两颗。
陈诚赶到帝豪领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顾城。一夜而已，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额角的伤口又流血了，粘在纱布上，凝结成了暗红色。
“城，你昨晚一夜没睡？”陈诚将手里的医药箱放下，赶紧就开始准备新的纱布给顾城换上。
“我要去看严颜。”顾城跨在沙发上坐着，气势不减。
“你现在最该想的，是怎么保住景宸国贸。你把严颜害成这样，严鹏飞恐怕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顾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陈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岔了开来：“城，我去给你煮杯牛奶。”
“我不想喝。”煮几分熟，放多少量，只有严颜煮的最合他胃口，别人做的，他一律谢绝品尝。
“你要想办法去看严颜的情况，也得保证体力是不是？”
厨房里发出一阵轻微的液体转动的声音，陈诚也一夜几乎没有合眼。可相较于顾城内心的纠结折磨，他只是身体上的略显疲倦而已。
温热的牛奶倒进透明的直升杯里，陈诚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药放了进去，用勺子来回搅动着。
“城，喝了它，我知道你吃不下去东西，所以，牛奶最能保证你充足的体力。”陈诚认真的举着，没有动摇的意思。
顾城拗不过，接过杯子，一口灌了下去，尝不出味道。
“我要去看严颜，不惜一切代价。”深陷的眼眶，更显深邃。
“好，我一定全力帮你。严颜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去你的卧室，我仔细的跟你说。”
陈诚扶着步伐虚浮的顾城，半推半拉着上了卧房。
“看看夏雪怎么样了，她的脸，会不会毁容？”一阵困意袭来，顾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