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如今朝野上下对夫君是议论纷纷,毁誉参半,若非宫中双圣对夫君一向爱护有加,这宫里弹劾的奏章只怕早已是压不住了,夫君平边酬功更是无有下文,故妾以为,如今之计夫君还需早正令名,闭门不出实非长久之策。”温锦瑶的担忧并非没有出处,如今太子杨勇与晋王杨广早已是到了冰炭不能同炉,水火不容的地步,两派官员在朝堂之上相互攻讦,无所不用其极,独孤凌云亦在太子杨勇一党的打击之列,说来也是无奈,只因太子杨勇早早预订的太子妃在阴差阳错之下被独孤凌云横刀夺爱,夺妻之恨孰可忍?但独孤凌云对晋王一向也是敬而远之,从未有过深交,所以晋王一党虽没有刻意针对,但也绝无交好维护之意,独孤凌云目前就处于夺嫡二党争斗的夹缝之间。
“言之有理,待吾修书至洛阳,请阿爷尽快回京,吾蛰伏已久,如今正当其时,夫人之言,吾深信也,明日那曲水流觞文会,夫人与吾一同共往如何?夫人这几日辛苦抄录的后世华章委实可借用一二,方可彰显我夫妇令名。”这几日由独孤凌云吟诵,温锦瑶抄录,将闻名于后世的华章美文录取了大半,唯一不美的是,这锦瑶在抄录时滴落的泪珠儿可是不少,把独孤凌云弄的是啼笑皆非,但也不失闺中之乐。
“嘻嘻,夫君可是要旭霜与你一并做那文坛大盗乎?只是如此一来可苦了后世的文宗,旭霜有些不忍那。”温锦瑶有些好笑的看着夫君,这后世的诗文被其一抄,不知要凭空生出多少波澜。
“咦,这,这名教弟子行事,可算盗乎?夫人且向前行,今日为夫游兴大发,哈哈哈......。”独孤凌云突然记起梦中所见过的一篇文章,不禁心情大好。
东宫嘉德殿外
“太子殿下何在,本官欲请见,汝安敢阻我,滚开......。”尚书左仆射高颎正一脸怒气的站在嘉德殿外,欲进殿而不得,殿门外环立着四名宦官,为首的宦官正一脸无奈的劝阻高颎。
“宰相大人,非是奴婢大胆,只是太子殿下有恙,传令今日任谁都不见,还请大人息怒!”
“老夫为何不知太子殿下抱恙,定是你们这些奸佞小人蛊惑太子,还不滚开,再敢阻拦老夫,定斩汝等于此。”高颎此时也顾不得了,抢上几步从殿外的千牛卫手中夺过一柄长戟就欲砍下。
就在这时厚重的嘉德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阵急促的鼓点与弦音隐隐从大殿深处传来。
“太子殿下有令,请高大人进殿。”从殿中走出一名侍女向殿门外已是匍匐倒地的一众宦官说道。
“大人请进,小心台阶,嘿,奴婢万死,万死,您老慢些走。”为首的宦官立刻爬起,赶紧接过高颎手中的长戟,口中还忙不迭的请罪。
“哼,阉佞小人,速速滚开。”高颎整了整衣冠,便再也不理殿外众人,迈步入殿而去。
入得殿中,高颎只觉鼓声与那弦音愈发的清晰可辨,“简直荒唐无忌,这白日当空居然谎称有恙且鼓乐嬉戏,唉,这全无人君之像呀。”高颎意乱心烦眉头深锁,不多时步入内殿之中。
内殿正中央有几位身披各色彩衣的绝色舞娘正伴随着急促的鼓声与弦音,不停的旋转曼妙的身姿急速起舞,犹如雪花空中飘摇,更像是蓬草迎风飞舞,旋转得令人目不暇接。
“齐国公何以至此,父皇与母后是否又命你来斥责本宫?本宫在此,说吧!”大隋太子杨勇正高卧于殿上,左右各有美姬环伺,醉眼迷离的望着止步不前的高颎。
“太子殿下,此时醉卧嬉戏于宫中,恐失臣公之心,圣人之望,还请太子殿下撤去鼓乐,摒弃左右,老臣有要事启奏。”
“何至于此?来,来人,全部撤下,哦,齐国公请上前与本宫同坐。”杨勇确也知道这齐国公绝非等闲之辈,平日里宫中二圣对这高颎也是极为推崇,如今兼为太子少师更是对自己有谏言说教之责。
“适才本宫皆是戏言,常闻齐国公贤能之名,故试耳,卿果有比干之能,本宫深爱之,前番戏言不必当真,这,这齐国公来此?。”杨勇见宫人舞娘皆如鸟兽般散去便起身正色向着高颎致意。
“臣,高颎拜见太子殿下,”高颎面朝杨勇行稽首四拜礼。
“臣此来是为了向太子殿下举荐一位贤材,老臣见太子殿中如今正缺贤良辅佐,故......。”
“慢,齐国公且慢,卿急急来此,是为向本宫举荐人材?并非是宫中有命?”杨勇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恼怒,就为了这点小事就来打扰本宫,简直是无礼!
“是的,太子殿下,老臣刚在宫中与陛下言及此人,陛下亦云大善,故老臣便急忙来向殿下禀告。”
“哦,既是父皇首肯之人,必是有大材无疑,请齐国公仔细道来。”杨勇一听便知这绝然是父皇的安排,齐国公只是个幌子,此人到底是谁,需要来试探本宫心意?
“此人乃是皇后亲侄,殿下的表弟独孤凌云,如今正于家中赋闲,兵部本意调其前往益州平乱,但老臣以为其人忠勇且勤于......。”
“齐国公不必再言,此人粗鄙不堪,自幼便仗着几分急智蛊惑父皇与母后,实小人也,本宫断不会用,齐国公请回吧,本宫有恙,现感不适,请!”杨勇听到独孤凌云的名字就气血上涌,若是利刃在手,说不得当场就砍了高颎,这是特意来羞辱本宫的吗?
“太子殿下,亲君子而远小人,如此,老臣便回禀陛下,老臣告退。”高颎见状已知多说无益,看来外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哦,且慢,独孤凌云勇武不凡本宫原无不可,但本宫指其粗鄙也并无不当之处,此人经学文理之能从未敢视于人前,想来是羞于出手,这等不学无术之辈安能辅佐于东宫,本宫添为储君应时刻以圣人之言为本,以圣人之行为范,一言一行皆符圣人真意,齐国公以为然否?”杨勇何等聪慧,此事必是有人作妖,欲挑起东宫与勋贵的斗争,再不继也能恶心下自个这个太子,这想来定是出自二弟的手笔,这齐国公乃忠直之人,能借其手的除了母后之外还有谁?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这?太子殿下所言亦不无道理,确实是老臣欠了思量,待回禀陛下后再做打算,老臣告退。”高颎无奈只得起身退出殿外,想来这太子殿下只想明白了一层,陛下的深意其实在于缓和朝堂之上党争加剧的局面,若是独孤凌云能进入东宫,则关陇集团必会警惕收敛,不敢妄动,那五姓士族亦会向太子靠拢,无他,平衡耳,对太子而言可收笼人心树立权威,真是可叹、可惜啊。
大兴殿中
“太子果真如此?”大隋皇帝杨坚与皇后独孤伽罗双双端坐于殿上。
“所言俱实,老臣不敢欺瞒。”高颎主动隐去了太子杨勇白日鼓乐嬉戏并语出不敬的细节。
“凌云少文?皇后待他若亲子尚且不知,太子又是如何得知?其言可真?朕深知其秉性,一为忠,独孤家满门忠烈;二为勤,凌云出塞抚边,几日间便深入数百里;凭此也入不得东宫?”杨坚语气冷峻,似有怒气上涌。
“陛下,太子殿下心向圣人教化其言不虚,此乃治国之根本,还望陛下详查。”高颎只能尽力为太子挽回一些,毕竟是太子,是嫡长子,绝不能动摇储位,否则定会国本动摇。
“呵呵,如此看来刘焯教授太子是用心的,传旨,诏命,刘焯于东宫教授太子有功,晋太学博士,赐金二百。至于东宫,朕看以后就不必再去了,去太学替朕教化学子吧,皇后以为如何?”杨坚轻笑着看向皇后独孤伽罗,其中的意味恐怕只有皇后才会懂。
“陛下,太子能说出这番道理,也不枉陛下常遣大儒教授于他,只是,本宫是打小看着凌云成长的,其自幼文武双全,何来少文一说,大隋储君应胸怀天下海纳百川,太子若不是识人不明就是心中容不得凌云,若是容不得凌云还好说,君为臣纲也是应当,若是识人不明就不应视为小事,大隋的储君即是未来的天子,天子若无法辨识忠奸则社稷崩坏。”独孤伽罗是真心待独孤为亲子,容不得他人诋毁,即便这个诋毁的人是亲生的长子也不行,尤其是这段时间,晋王杨广整日里在她耳边吹风。
“皇后,朕记得明日杨处道在曲水流觞举办文会,在京的大儒皆会前往,何不借此机会考教一番,这天下英才是否已尽入朕的毂中,哈哈哈!”
“善!”独孤伽罗轻轻吐出一字。
“传朕旨意,明日午时的曲水流觞文会朕与皇后亲临,太子与诸皇子、在京四品及以上官员皆不得缺席,哦,独孤凌云伴驾,对了,旨意等到明日已时一刻再颁,不得走漏消息,违者杖死勿论,嘿嘿。”杨坚的笑容似乎有些阴险,这旬月里被杖责而死的宫人已达十余人。
“臣准旨,臣请告退。”高颎心中暗暗念叨,药不医将死之人,太子殿下您好自为之吧,老臣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