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东方见白,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垚哥儿,垚哥儿!”
吱呀一声,木门向内打开,一名身着黑色薄衫,身姿挺拔的清秀少年款款走来。
少年面庞虽有些瘦削,却丝毫不觉柔弱,一双眸子闪烁着深邃,每一步也尽显从容不迫。
“垚,垚哥儿?”
徐大柱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再三确认才肯相信是朱垚。
打昨天晚上,他就觉得朱垚哪里不对。
无论说话还是行事,全无平日里游手好闲之态,反而真知灼见,有条有理,今日一见,更觉明显。
这种作派徐大柱见过。
县里御兽司的官老爷。
朱垚看到徐大柱着急忙慌赶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怎么了?”
徐大柱愣了下,这才从兜里掏出了什么。
拇指粗细的灰色草根。
正是昨日给他的石心草。
“垚哥儿,你快瞅瞅,这玩意儿我种地里一宿,一点动静没有。”
“我生怕弄砸了,连眼睛都没合一下。”
果然,徐大柱无精打采,挂着两个黑眼圈。
朱垚内心有愧,却不能戳破:“你看看,我忘了告诉你,不光要撒灰,还得拌水。”
“我说呢,这草没事就行。”
徐大柱安下心来,还以为是自己弄坏了这棵石心草。
事实上,并非是水的问题。
而是昨晚朱垚给两人的不是星火炭,就是随意抹了一把灰。
人心隔肚皮,就算徐大柱和汤成一口一个大哥喊他,也不代表着三人亲如兄弟。
尤其是朱垚前世,正是被最亲最近的同门师兄所害,不得不长了个心眼,出此下策试探他们。
若是两人带着石心草孤零零回来,证明朱垚没看错人,二兄弟确实值得培养。
若是两人把石心草的秘密泄露出去,朱垚不会伤心,反而庆幸提前清除隐患,避免更大的损失。
只是……
迟迟不见汤成踪影。
“大柱,老汤怎么没跟你一起?”
“我哪知道,天一亮就过来找你了。”徐大柱打了个哈欠,只想睡会儿。
朱垚眉头微皱,他知道汤成有点小聪明,也十分想要成为魂师。
最坏的结果,就是汤成出卖朱垚,去外面找一群能吃下石心草的强人,来找他的麻烦。
其次,就是汤成出了意外,无法露面。
又或者……
这个点他还没起?
“走,去他家看看。”
就算汤成家布满天罗地网,朱垚也必须走这一遭,即便对方不仁,也要弄清楚真相,自己才可不义。
何况有肉灵芝在,他并不认为在朱家村有谁留得住自己。
徐大柱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两人风风火火直奔汤成家,还未入门,就听到了一阵戏谑笑声,然后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痛吟。
“汤成,老实交代,这石心草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早一点说,就少吃点苦,不然有的是你受。”
“呃,啊!!”
偌大的院子里,站着三四个穿粗布麻衣的壮汉,众星捧月般围在一名黑矮胖子身边。
黑矮胖子下巴长了颗痦子,边抽旱烟袋,痦子边跟着抖。
正是小饭店老板朱富。
他的右手还攥着一棵散发清香的灰色草根——石心草。
再看朱富粗短的右腿,正把一名白脸青年的后脑勺往土里面踩。
汤成。
朱富本意是监视朱垚三兄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有人称,亲眼看到汤成在种植石心草,他这才急急忙忙带人赶来。
“老汤!!”
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
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抬腿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朱富的肚皮上。
哎哟一声,朱富摔了个踉跄。
“老爷小心……”
趁着几个跑堂搀扶的工夫,徐大柱抱起了奄奄一息的汤成,发现对方早已遍体鳞伤。
显然,朱富为了逼迫他说出石心草的下落,早就严刑拷打过。
“他妈的,王八蛋……”
徐大柱双目血红,起身就奔向了朱富寻仇。
“朱富,老子要你的命!”
“拦,拦住他!”
朱富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徐大柱有一套祖传拳法,十分能打,连忙招呼几个跑堂的。
果然,盛怒之下的徐大柱一通拳打脚踢,还真掀翻了两人,朝着朱富大步迈进。
以他平时的战力,收拾这几个软脚虾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由于一夜未睡,徐大柱早已浑身疲惫,很快就露出了破绽。
扑通!
他一个没站稳,竟被一人找到机会,踩住右小腿肚子,使其强行半跪了下去。
下一秒,众人一拥而上,总算压制住了徐大柱。
朱富长舒一口气,脸上泛起不屑:“学人家逞英雄,装好汉,你也配?”
“一个魂师都成不了的废物,跑到老子面前耍起威风了。”
朱富大咧咧骂着,仿佛要把过去积攒多年的怨气,借此机会通通发泄出来。
以前,他是这村子里最不起眼的卖茶水的。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老爷,他身上也有石心草。”
嗯?
此话一出,朱富两眼放光,紧接着就要去搜徐大柱的身。
他迈着小碎步往前走,却忘了还有一人始终没有开口。
啪嗒。
一名身着黑衫的青年,攥住了朱富伸向徐大柱的手腕。
任由其如何发力,都无法更近一寸。
“哪个不长眼的?”
朱富抬起头,被这副陌生打扮吓了一跳,直到认出是朱垚,才拾起了那副倨傲。
“朱垚?来的正好,老子刚想找……”
扑通!
朱垚轻描淡写地甩动手臂,就见足有两百斤沉的朱富如断线风筝一样,摔出数米。
刹那间,所有人瞳孔巨震,大脑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这,这还是那个弱不禁风,偷了就跑的瘦皮猴吗?
“没死,便起来吧。”
朱垚拍了拍手上灰尘,一左一右拉起了徐大柱和汤成,两兄弟面红耳赤,内心五味杂陈。
由于动静闹得大。
不知何时,半个朱家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那不是朱富嘛,他咋带人上汤成家了?”
“你没听说吗?他哥朱贵的魂兽突破十都境界,镖师转正了。”
“啧啧,难怪要翻旧账,原来是腰杆硬了。”
众人七嘴八舌,朱垚却置若罔闻。
望着汤成浑身的淤青和伤口,以及那棵被夺走的石心草,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朱垚,你想死吗?”
朱富跌跌撞撞站起身子,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更为愤怒了。
不料,朱垚只是淡淡道。
“朱富,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今天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算账?”
朱富一愣,街坊邻居们也被朱垚这句话整傻眼了。
朱家村谁不知道,朱垚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每天不是坑蒙拐骗,就是偷看寡妇洗澡。
让他掏钱,比要他的命还难!
朱富却来了兴致,朝着身边招了招手,要来了一个算盘:“行,咱就跟你算算。”
“打我店铺开业到现在,你们仨少说也得吃了五十碗茶,八十张饼,给你打个折,九两银子,不贵吧?”
朱垚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了什么,扔到地上。
哒哒。
几块熠熠生辉的银色碎石。
“垚哥儿……”徐大柱脑子嗡的一声,哪里认不出来这是朱垚藏在褥子下面的银子。
这是朱垚父母临死前塞到他手里的,他一分也没敢花。
朱富见钱眼开,立马弯腰捡起来掂了掂:“不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还挺有数。”
朱垚没有回应,继续说道。
“你的账算完了,现在轮到我了。”
“伤我兄弟,夺我财物……”
“还诓骗我上黑石山,险些被妖兽夺走性命,这些又值多少钱?”
此话一出,朱富心里咯噔一声,脸上阴晴不定。
他也没想到朱垚大难不死,还能活着回来。
“什么?朱垚遇见妖兽竟然没死……”
“这朱富也太缺德了,这不是把朱垚往死路上送吗?”
“大家都是姓朱的,哪有祸害自己人的,心真黑啊!”
村民们长吁短叹,朱垚人是差劲儿点,但是罪不至死啊!
大家都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若是真有怨言,何须等到现在?
感受到村民们的横眉冷对,朱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但今天,他绝对不能低头。
这是立威最好的时候。
“都给老子闭嘴!”
话音未落,一股魂力激荡而出,如同狂风吹向院外。
村民们一愣,目瞪口呆。
“吱吱。”
忽然,一只巴掌大的花斑小鼠窜上朱富的肩膀,啮齿外翻,眸子血红,死死盯着周遭众人。
死亡威胁迅速笼罩宅院。
“这是……洞洞鼠?”
“朱富觉醒魂师了?!”
唯有朱垚眯起了眼睛,心中冷哼。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