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如推辞了几句，但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傍晚，他和楚昊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王佳音。楚昊告诉他，自己早上去医院做了个检查，一切正常。
听到这李翰如也是彻底放下了心，根据赵如岳所言，两周前的学校附近的某个路口出现过短暂的“门”，但是执勤队伍赶到时“门”已经消失，这样信号微弱且出现时间短的门并不罕见，因为“开门”时间短所有极少有业兽出现，所以当天的执勤小队也没在意，通过调取监控，发现楚昊就是在那段时间内经过了那个路口。因为寄生时间不算长，只是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体力和精神弱于先前而已。
一个女孩朝两人走来，穿着宽松的深蓝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打底衬衫，外套着一件浅棕色的针织衫，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边走边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着”，女孩的相貌只能算一般，微圆的下边，小巧的鼻尖，但整个人带有一种平和的气质，使得五官耐看了不少。
“没等多久”李翰如摇摇头，将目光从王佳音身上移开。
“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嘛”，楚昊笑着道。
“那就出发吧”，王佳音撇了楚昊一眼，语气轻快地说道。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自助烤肉店，出校门右拐100米不到就到了，店铺整体评价中规中矩，胜在离学校近。李翰如等人踏进店内的时候，几个桌旁都坐着本校的学生。三人给服务员报了人数，挑了个安静的角落，便各自去拿食材了。
李翰如正将几块腌制好的羊肉片夹入餐盘中，忽然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入学一个月了还习惯吗？”，转头一看，王佳音正将一块巴掌大的牛里脊放入盘中。
“额，还好”，李翰如含糊地回答。
“我听楚昊说了昨晚的事，谢谢你呀。”，女孩微微一笑，眉毛下弯。
看着这张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李翰如心中却没有多少波澜，反而是轻微的苦涩。他有些僵硬地开口道：“不用谢，小事。”，随后又把目光移到各种肉类上。
回到位置上，李翰如菜肉均有，楚昊则是肉类偏多，沈言则是蔬菜更多一些。楚昊和沈言坐在李翰如的对面，“主厨”是王佳音，大部分的食物都是经由她手“烹饪”，不同肉类和部位的煎烤时间，她都能掌握得恰到好处。
餐桌上，楚昊和沈言总是抛出话题的那一方，李翰如则是接话和倾听的那一个。
“老曹讲的专业课也太难懂了，完全就是在念PPT嘛“，楚昊夹起一块肉后说道。
“还好吧，PPT上有些标注也挺重要的，可能是考点也说不定”，王佳音用铁夹把一块牛肉条翻面，“翰如觉得有什么课程比较难的吗？”。
“额，我还不太清楚，不过他们都说高数很难。”李翰如停下准备放入口中的烤年糕。
“诶，高数我懂，考前抽出几个晚上通宵，把老师布置过的作业题全都做一遍，及格肯定没问题。”，楚昊信誓旦旦地说道。
“喂，别教坏翰如”，王佳音将那块烤好的牛肉条放在李翰如的碗里。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
三人在夜空下往宿舍区走着。路过操场时，落后两人半步的李翰如心中一动，说道：“我去操场散散步，你们先回去吧”。
“嗯，那我们就先走了”，王佳音摆了摆手。
看了眼离得似乎比刚刚更近些的两个背影，李翰如转身朝操场走去。才刚到八点，操场上不少人，照明灯下影子交错，仿佛一条条在海面下舞动的海带。
李翰如找了个长椅坐下，目光出神地望着在跑道上奔跑的人。
思绪渐渐发散，从刚刚的饭局，到早上与赵如岳的交谈内容，再到第一次遇见“业界”的画面，之后又想起刚刚吃饭时楚昊和王佳音的脸庞……一阵潮水般的茫然涌上心头。
李翰如想着自己之后的人生——兢兢业业的他取得了学位证书，和大多数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入职，下班后回到住处，他的爱人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李翰如顿住了，因为他想象不出那个“爱人”的样貌，甚至连她是个怎么样性格的人都想不出来。
他又换了个思路——自己工作后并未成家，周末和假期总是在出租屋里打着游戏、画着画、或是带上相机去摄影？还是拿着鱼竿去钓鱼？他又卡住了，因为他不确定上面提到的事情中，有哪些能够成为支撑他一辈子爱好。
或许自己拿不到毕业证，只能找份薪资微薄的工作，而后在奔波中渡过余生……或许自己走了运，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佬呢？又或许本科毕业后继续深造，成为了一名学者？
或是……李翰如想起与赵如岳对他说的那句话——“你的能力很特别，哪怕是出于个人角度，我也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他掏出手机，默默看着屏幕，自己只要向一个号码拨通电话，说出“我同意”三个字，他的人生轨道就会被换向另一个方向——李翰如想象着自己加入夜勤局后，在漆黑的夜空下与不知名的怪物战斗的样子，或许他能一步步从最低级的C级干员晋升到A乃至S，成为一个行走于月夜下的“无名英雄”?又或是在某次战斗中殉职，默默无闻的死去……
无数的可能性如泡泡般在脑中浮现又破裂，李翰如更加的茫然。他伫立在一条分叉口，两边是不同的两条路径，迷雾漫漫，他无法向任何人咨询，甚至参考不了别人的选择。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正朝这边走来的熟悉身影吸引。
李翰如看着沈言走近，女孩穿着黑色的运动长裤配上速干短袖和轻薄防晒衣，脸上有一层薄汗，明显是刚结束完运动。他打了个招呼，沈言点头回应，走到隔壁的长椅，拿起上面放着的一个水壶，打开盖子，微微仰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几息过后，她放下水杯，极为爽快的呼出一口气，随后开始拉伸，放松肌肉。
李翰如看着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何一开始就觉得沈言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感觉并不是源自女孩出尘的样貌，而是她的选择，她的工作。李翰如想起第一次遇见沈言时，她冷静的侧脸和她召唤出的火焰，他想象着沈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战斗时的样子……
这时，李翰如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两条“路”，而是具象成了两群人所代表的两个世界——一群是正在操场上闲聊、散步、运动的同学们所代表的“正常世界”，那里有他一直以来所认知和熟悉的生活；而另一边是沈言和他所不知的夜勤局干员所代表的另一个“世界”，“危险”和“未知”是对那个世界最直接的形容，他被两个世界夹在中间，要么继续保持原样，要么迈向未知。
李翰如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影，又侧头看着正在压腿拉伸的沈言，脑中想起赵如岳对他说的那句话。
“特别……吗”，李翰如看着自己的手掌。
做完一套拉伸的沈言拿起水瓶，走向坐在长椅上的李翰如。走近后，李翰如转头看着她，表情认真地开口道：“我想好了”。
沈言眉毛一挑，“确定？”
“嗯，确定”，李翰如点了点头，昏暗的夜色中，眼神透出一股坚定。
“好”
……
仿佛白银铸成的弯月挂于夜空，月光淡淡地洒在地上，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你有跑步的习惯？”，回去的路上，李翰如问了个自己都觉得笨的问题。
“嗯，一周跑个三四次吧”，沈言回道。
“哦”
两人在男女生宿舍的路口告别，李翰如抬头看向空中的皎月，略带忐忑地想“今后会是怎样呢？”
月海市同样能看到月亮的某一处，赵如岳挂断电话，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白局，他同意了”，赵如岳语气恭敬。
“嗯，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语气略显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