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到了名器出世的关键时刻,族中有载,名器所成虚像越发震撼,愈是强势,则说明所成名器愈是强大。
此时此刻,铸造名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这异象在名器中定然都卓尔不凡,刀主还极有可能获得异象中对应的刀气真意。
天大的福缘!
若不是这把刀本就是给王延打造,他恨不得抢过来自己铸就。
王延巍然不动。
虚影已经逐渐变得影影绰绰,一副快要消散的样子。
阎江青气急,炼气期感悟刀意是什么福气,虽然不至于立刻跃门腾龙,但这相当于高屋建瓴,对以后刀法的修成大有裨益。
这也能忍得住?
是忍得住还是吓傻了?
他忙不迭再次提醒道:
“那是个难得的异象啊!”
“是难得,也是好刀意,但总觉得那不适合我。”
王延一锤下去,虚像骤然崩塌。
阎江青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嚷道:
“一刀斩蛟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延挠了挠头,没有回应,只是单纯觉得他想要的是狐刀,此不是狐刀的刀意。
“江青,你火气太大了,静心静心。”
“我静你大爷!”
王延默不作声,知道现在理论不出接过来,只是继续捶打起来,静室中已经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阎江青的大脑还沉浸在虚像带来的震撼中,失魂又落魄,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事已至此,只得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缘法,他人的机缘强求不得。
不再劝阻,继续捶打白灼剑胚,他手中这把此时也霞光旖旎,已经初具锋芒。
“看样子至少是把上品法剑。”
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时,旁侧再起异相!
他目光投过去。
这一次是群峰连绵中一道古朴山门,门下弟子如云,拥挤在上山的蜿蜒大道上,由于弟子数量过多过于密集,像是青山之中挂有一条黑色的纽带。
有一人执掌一剑从山脚一路向上挑战,企图以一人之力挑破山门。
守阵的弟子都面色肃然,神情紧张,看样子这踢馆剑修很是不凡。
“可惜是剑,不过刀剑也不分那么开的?”
“你会使剑罢?”
阎江青思忖着,现在还是胚子阶段,他经验丰富稍作调整可以改成剑。
画面中,剑势已起,一剑挑出!
黄沙从山底一直沿途飞起,尘沙暴起中又隐隐有紫电升腾,直掠向百丈高的山门。
地牛翻身,苍山起龙,如山拔脊出!
万千弟子无一不被埋山土龙给掀飞出去,临空又被紫色电光搅得神志不清,四方跌落下去。
阎江青惊骇不已,这比之先前一刀斩蛟龙丝毫不弱,暗叹这王延狗屎运真是惊人。
雷电之属是极难找到对应的属性灵物,要想附灵手法也很困难,这把剑的雷显然也不是凡品,若是拿下剑意,他日剑仙也指日可待啊。
正思索着,王延已经又是一锤下去,将名器虚像锤得灰飞烟灭!
这一锤像是砸在他心尖上,将阎江青从心流状态中都抽出来一瞬。
王延手中的铁块是他爹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那也是他凭此登临六品器师的玄铁,在烧制中他更耗费了大量心血。
“王延,你有病?”
“这威势,你还不满意?”
后者摇了摇头。
阎江青胸口起伏不定,大骂道:
“欲求不满的傻子!”
再看向王延,嘴唇发白,手中不断落下,这柄刀即将成型,意味着再度引动虚影的机会不多了。
阎江青实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你他娘的到底想要一把怎样的刀?”
铛,他的手停在半空,想起来老庄送他去落云宗那天。
“王延,这条路上去,就是落云宗,迈进那道门,便没有回头,里面是长生道还是修罗场无人知晓。”
“不过今后怎么样我这个凡人老头子就再也护不住你了。”
“仙人会杀人也可能被杀,这点你得清楚。不过作为父亲,会听你所遇,感你所怀,你高兴的我也高兴,你不高兴我也说说自己的见解。”
“仙人嘛也是人,你看仙字不先是一个人靠在一座山,我成不了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但我也勉强能做个小山不是。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大大胆胆的放手去做肆意去搏,不管你走向哪里,这座山永远在后面。”
“人生来此一遭,不就是为了去喝好酒吃好菜,看好风景看各色奇葩,做的太多容易疲累,想得太多容易束缚。”
“王延你既不缺进取,也不缺悟性,但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细腻,一旦心细了在乎的东西就会变多,这些东西既成就你,亦牵绊你。一旦被牵绊住,刀可就慢了。”
“有情有义是牵绊,薄凉寡义刀不慢。老庄,你给我讲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去做有情有义的农夫?”
“你愿做农夫当然可以去做,你想救当然可以去救,但农夫的失误在于,救了蛇之后不该不设防,不该反受其害。”
“所谓自在,便是你不去记住你对它施恩这回事,依旧将它是一条蛇来对待,在它咬过来时亦然能够心无旁骛大刀阔斧的将它枭首。”
“人事也是如此。你施恩于人,只是满足你内心想要施恩的念头,而不是指望对方有朝一日能够报答你。你如果怀着别人应当怀恩的念头,那这人最后恩将仇报你便容易生出心障来,便不自在了。”
“施恩于人,告诉自己你的善举只是出乎本心,只是对自己。那他倒戈相向时,只把他当成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对待,对方有恶意产生,你依旧能一刀斩之,那便是自在。”
“那老庄,照你的说法,魔头最自在了。”
“哈哈!人也好,魔也罢,老头子想的很简单,每年过年时有人能提二斤好肉,能有人陪我喝一壶老酒,我管你这颗脑瓜子是魔头还是人头。”
“自在。”
铛。
王延的上空再度出现一道虚像。
一个破庙里,横躺着一个乞丐,眼眶深陷,瘦成褶皱,一副濒死之相。
手脚被削去,不知被什么人削成了人棍。
仰躺在破庙的屋檐下,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
但因为翘起的瓦片伸出一节来,将雨滴往外送了少许,他恰好如何张嘴也接不到那一滴雨水,面露绝望。
此时庙外走来一人,那乞丐也不去向人求助,依旧拼命往外挪动着,但不论如何,也移动不了半点。
那人从刀鞘中拔出一把雪亮刀来,往上一弹,将伸出来的半片瓦给击碎,雨水坠入乞丐口中。
王延爽朗一笑,
“这是我的刀。”
在阎江青不解的眼神中,王延重重一敲,虚影清晰,刀胚成型,异象融入刀身。
一锤落下,这时才闲的出来,阎江青大惑,闷闷的问道:
“你觉得他会感谢你?”
王延摇摇头,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但那不重要,我做只是因为我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