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苗疆十万大山,镇远古城的一座茶楼里。
这里距离碧游村已是数十里外,马仙洪恢复了往日的宽袍大袖打扮,微曲的银发披散垂肩,一道白帻挡住了头上的旧伤疤,此刻正在茶馆二楼临街而立,斜靠着栏杆观雨。
身后的漆面木桌上,一个留着粉色短发,身穿黑色风衣的干练女子坐在桌边,来人正是闻讯赶来的马仙洪的“姐姐”,同时也是伪装成普通公司的异人组织“耀星社”的社长——曲彤。
对于这个“姐姐”,马仙洪其实也不清楚她的底细,只知道十三岁那年,将爷爷打成残疾的敌人终于失去了耐心,追杀上门逼问“神机百炼”,自己本欲殊死一搏,却意外失忆了。
醒来的时候爷爷和敌人都不见了踪迹,据说是面前的女人救了自己。她声称是自己的远房表姐,并且抚养自己长大,自己也就一直把她当亲姐姐了。
“村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曲彤端起面前的茶杯,吹散浮叶,小啜一口,“小洪,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修身炉关系甚大,难道炉子有了风险,我都没有权利得知吗?”
是的,修身炉虽然主要是马仙洪独自设计组装,但是炉子的核心却是一块有着独立生命,靠外来的炁供给才能维持的血肉团块!
这核心正是面前的曲彤提供的,她只是模糊透露自己是八绝技之“双全手”的传人,靠着对灵魂和肉体的高超控制能力才制造出了核心。如今炉子被毁,她作为投资者自然也是损失惨重。
马仙洪自知理亏,却不肯认错,“是我的疏忽不假,可是我不可能事事都来过问你的意见!再说那伙人一开始明明是为了陈朵而来,他们伪装的太好了,到最后才暴起发难对村子发动攻击,谁知道他们还顺手把我的炉子给砸了。”
言毕,马仙洪猛地一拍栏杆,转过身来怒视曲彤。他早就觉得这个便宜姐姐似乎有事隐瞒着自己,如今不妨趁机借题发挥,多搜罗一点情报。
“爷爷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永远都把我当小孩子,你连当年爷爷的下落都不肯告诉我!遇到什么危险就永远都是让我逃逃逃,避避避。那么多临时工都奈何不了我,我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弟弟,你是这么想的吗?”曲彤叹了口气,给自己点了支纤细的女士香烟,一口烟雾吐出,“你毕竟太年轻,为人太耿直。自我救你出来以后,你又一直潜心机关术,少与人往来,不知世道险恶,做姐姐的怎么能放得下心来呢?”
“你先把烟掐了,就算有双全手,恐怕也修复不了尼古丁、焦油、二噁英对你的黏膜和肺部造成的这种慢性损伤吧。”
“咳咳,还是弟弟关心我。”曲彤又深吸一口,才把烟头扔到脚下踩灭,“你爷爷当场就死了,具体的细节不必多问,我早就说过当年的敌人很强大,我也是九死一生才勉强把你救出来的。”
曲彤站起身来,约有一米八不到,略微俯视着面前白衣白发的少年说到:“首先,你想把普通人变成异人的想法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给面前的少年整理了一下领口,“其次,在那场战斗中,你是和临时工们势均力敌不假,可是代价是什么?你这些年来炼制的随身法器还剩下几件?作为炼器师,你没了法器还剩下多少战斗力?现在的你,恐怕连那伙人里最弱的张楚岚都打不过吧。”
“哼,所以呢?”
曲彤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来一只噬囊,“这里面是这些年来你给我炼制的几件法器,你先拿去防身。”
“我先走了,下次有事先联系我。”随即她径直走到前台结清了账单,临走时又转过头来,“姐姐的公司‘耀星社’现在账上也没多少流水,给你转了二百万先用着,炼器师没钱买材料算哪门子炼器师。”
“姐姐,”马仙洪拿着噬囊陷入了犹疑,“我错怪你了。”
“没事。”曲彤脚步一顿,随即快速离开。
看着楼下的汽车发动起来扬长而去,马仙洪又轻轻拍在了栏杆上,心里默默道,“姐姐,我还是没办法完全信你。而且你说我错,我就真的错了吗?明明只要让普通人可以随意成为异人,世上就不会有‘异人’,由此引发的无数悲剧也都不会发生!”
少年凭楼远眺,夏雨绵绵,却浇不灭莫名的燥热。远方不只有错落的瓦屋民居和绵延的地平线,空气里似乎还有点虚无缥缈的茫然。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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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都通,BJ总部。
公司董事长赵方旭、董事会成员毕游龙、黄伯仁以及现存的六大区负责人和各自的临时工都坐在了一张宽大的红木会议桌前。
“本次围剿碧游村的行动基本算是圆满收尾,除了漏掉了一个村长马仙洪,有点不应该啊,我来问问各位,不知道各位有什么头绪吗?”赵方旭身宽体胖,看上去和蔼可亲,带着几分狡黠和调侃问到。
华北区的负责人徐四连忙打了个哈哈,“赵董,您说得对,这事儿咱们没办利落,漏了条大鱼,该罚!”
“赵董,您也知道,这个马仙洪毕竟有着八奇技傍身,难缠得很。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下次指定就给他拿下!”众人循声望去,说这话的是搅屎棍大王张楚岚。
“去去去,边儿呆着去,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徐四连忙把张楚岚的嘴给捂上。
“还得是你们华北的能说会道,行,看在本次行动整体目标完成的情况下,勉强算你们过关!”赵方旭也是被这两个三不沾儿给逗笑了,“其实公司对马仙洪也做了详细的调查,这次事件有几个很大的疑点。”
赵董抬手示意,旁边的助理连忙打开了会议室的投影仪,开始播放PPT。
“一是这个碧游村出现得太过突然,没有丝毫征兆,公司追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赵董拿出遥控器一点,PPT随之切换出了一群人的照片,其中还有个独腿老者躺在病床上。
“二是马仙洪声称和亲人失联,要找回失去的记忆,可是实际上公司找到了马家幸存的族人,甚至马元禄本人还在世!可是他们却完全忘记了有马仙洪这个人,也不知道神机百炼的相关信息,马仙洪所谓的被追杀很蹊跷;”
下一张PPT则是马仙洪和张楚岚、王也接触的照片。
“三是根据你们提交的报告,马仙洪只是心性比较单纯,不像是一个会做出什么极端事情来的人,但是他好像对八奇技的传人有着异常的执着和关注!我们怀疑修身炉背后另有隐秘!”
“老毕、老黄,你们怎么看?”赵董脑袋一转,目光如炬,扫视整个会议室。
“赵总,此事必有蹊跷啊!”另外两名董事突然异口同声。
“不错!综上三点,公司认为,碧游村之事还有幕后之人!”赵董随手关掉了投影,敲定了结论,“马仙洪放走了也好,顺藤摸瓜,给我狠狠地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