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于顶，一众墨羽卫集结完毕。
他们身着墨色劲装，面覆遮盖口鼻的半截铁面，眉眼含煞，太阳穴高高鼓起。一柄三尺腰刀系于左腰，右后腰则挂着十柄带红绸的柳叶刀，杀气腾腾。
阳光下，一众墨羽卫齐齐左手按着刀柄，胸口、后背、袖口、裤腿处闪烁着水墨金色，隐隐映着鸦羽模样。
哗啦。
“少爷！”
王腾刚从屋内走出，站到台阶上，一众墨羽卫齐刷刷单膝跪地，淡漠的声音整齐划一。
俯视着他们，王腾闪烁一下眸子，过了三息时间，这才虚抬右手。
哗啦。
又是一声整齐划一声中，夹杂着兵器震荡的声音传来，一众墨羽卫起身抬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光，落在王腾身上。
“你们都是我宰相府的精锐护卫，这点无需赘述，昨日，也不过是你们功劳簿上的浅浅一笔而已。”
王腾冷着眸子扫视一圈，音调猛地拔高。
“但是！刀尖舔血的你们，陪我父亲平定大梁国内外纷乱的你们！昨日却犯下了致命失误，斩草除根竟然还有遗漏！”
“请少爷责罚！”
一众墨羽卫再次齐刷刷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看王腾。
王建安虽然不在家，但就算是在家，王腾在宰相府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谁让王建安溺爱这个独子？
看着一众墨羽卫，王腾没有立即让他们起身的意思，但声音柔和下来。
“这次不罚你们，我也允许你们犯错，但是允许，并不代表你们下次还有犯错的机会。”
虚抬一下右手示意他们起身，王腾继续。
“林府的消息，是你们查的，人也是你们漏下的，如今本少爷给你们擦屁股，倒也是我自找的。”
“我等不敢！”
“哪里不敢？又有什么不敢？”王腾言辞恳切，“墨羽卫与我、与我宰相府本就是一体，就算斩草未尽未来生了祸端，也是咱们共同遭劫，谁也跑不了。”
话音落下，冷冰冰的墨羽卫们，脸上有了些感情色彩，看王腾的眼神一变再变。
以前的时候，王腾可不是这么好说话，也不会这么说话。
但现在，‘自己人’的一番言论，倒是让墨羽卫们心中受用。
“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王腾摇摇头，“也怪我突然想了这么一出，你们准备不充分，这才会失手。
但这并不是理由，而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抬手指了下内府墨羽卫总管，“墨总管，你来说说，错哪里了，又如何弥补，以后又如何行事？”
上前一步，墨总管沉吟一下，当即总结昨日灭林府满门时犯下的错误。
洋洋洒洒半刻钟，讲完之后又说了说如何杜绝昨日所犯下的错误，和以后的时候该如何做。
他说的认真，态度也端正，但王腾还是忍不住摇头。
“我问你，若是你欲杀之人，实力低你两个大境界，你会如何？”
“正常对待，击杀后补刀。”
“为何不用全力？”
“少爷，敌人低两个大境界，我必然会轻松取胜，为何要用全力？倒不如节约内炁，好留作保护少爷所用。”
嘭。
他刚说完，王腾就像对待左老头一样，一脚就踹了上去。
“愚蠢！”王腾喝骂着，“要是敌人有隐匿真实武道境界的宝物，刻意压低了两个武道大境界，你此举可还有活命机会？”
墨总管一愣，心里疾呼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真碰上了这种老硬币，自己死的时候，双眼估计都是睁着的。
“是，属下记下了。”
王腾打量着他，没见他有面服心不服的迹象，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问余下的墨羽卫。
“你们也记住了？”
“少爷嘱咐，属下铭记于心！”
不错，孺子可教。
“那我再问你们，灭门之后，该如何处置？”
没有人说话，反倒齐刷刷的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墨总管。
硬着头皮，墨总管再次陈述自己的观点，将自己平时如何处理后续的手段娓娓道来。
“很专业，而且吸取了教训，知道蹲守一下，看看有无漏网之鱼冒头。”王腾夸赞一句，“但蹲守无果，你该如何？”
王腾还真问住他了，“呃……属下不知。”
哼。
王腾背起双手，仰着头一脸的不屑，“愚蠢至极，当然是扔到乱葬岗，看有没有人过来收尸。”
“如果有，那必然是漏网之鱼，杀之！”
“少爷，要是没有呢？”
“没有？”王腾摊摊手，“那就找人去收尸，好好处理一下后事，再雇两个守墓人好好看着。”
“少爷，这是为何？”
不只是墨总管，余下的墨羽卫也都是一脸问号。
“如果你是那条漏网之鱼，家人死时没敢露头，暴尸荒野时没敢露头，这要远走他乡了，或者三五年后了，要不要到家人墓前祭拜一下？”
“……”
一众墨羽卫鸦雀无声，自家少爷也太谨慎了吧！
但真别说，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没有哪家被灭门后，还能死灰复燃。
霎时间，一众墨羽卫被王腾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茅塞顿开的同时，也收起内心轻视，高看了王腾好几眼。
跟着这样的少爷混，只要当时不死，未来绝对无限光明，没有后顾之忧！
“属下定当牢记少爷嘱咐！”
“嗯，这还只是皮毛而已，以后跟着我，你们还有不少要学。”
王腾很满意这次的教学效果，也没忘了真正要嘱托的事情。
“这次亡羊补牢的事情很重要，我嘱咐你们几点，谁都不准再犯错，不然……以后也不用犯错了。”
一众墨羽卫郑重起来，清楚的知道这次事情要是办砸了，他们小命不保。
“我安排的事情，想必墨总管都和你们说了，大体上的不再赘述，细节处理方面你们也非常专业，不需要我操心。
我唯一要补充和操心的，是你们的行动方式方法。”
王腾清清嗓子，“你们打打杀杀的事情做多了，而且还是武者，很容易忽略一件事。”
“少爷您的意思是……”
“哪里最好打听消息？”王腾反问。
“茶楼、酒肆、集市，等等来往人多的地方。”
“可信度高么？”
“不高。”墨总管摇摇头，“属下已经开始命人搅乱市井传言了，真真假假很难判断，而且每日也会有人蹲守。”
“你做的很好，但你会如此做，聪明之人就有可能如此想。”王腾拍拍墨总管的肩膀，“那么，你忽略了哪里？”
等了一会儿，不见墨总管作答，王腾忍不住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头仰的高了，就忘了低头看看脚下！”
墨总管一愣，低头看着脚尖，稍一琢磨，双眼猛地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