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兄,刚刚我们三个真是多有得罪了”王怀瑾和裴子轩赶紧打蛇随棍上,原来是师父的小弟,嗐,还搞得大家你死我活的,真是何必呢。
顾柔嘉也是扑朔扑朔着无辜的大眼睛,上前跟毕方道歉,毕方自然是欣然接受。
双方争斗就此作罢,毕方还送给了三人一人一根成熟的尾羽作为见面礼,虽然三人不知道这尾羽有什么作用,但是光拿在手里便是光华流转晶莹剔透,用处肯定多的是,欣喜地谢过收下。并承诺下次一定带成熟的四木乌龙眼来,而不是果核。
与白嘴鸟毕方的矛盾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消融瓦解,三人在水池边捞了会儿鱼喂给板栗吃,便没在后山待到太晚返程了。
裴子轩和王怀瑾各自回到寝室去踏寻修真大道了,柔嘉则去雾凇斋接受基础文化教育了。
整理好了床榻以及房间里散落的衣物,蒲团再次被安放在了床尾。相较于昨日开始冥思前的紧张,今日倒是好了许多许多。毕竟最痛苦的回忆已经如同抽丝剥茧般的在脑海一帧一帧的剖析,王怀瑾反而更急切的希望能够能够从再次的回忆中,寻找蛛丝马迹,找到家族被害的真相,为父母兄姐报这血海深仇。当然,报仇的前提是自己能够尽快的进入修真大道,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查到真相并惩治真凶。
而昨日冥思中的华服中年人身上盈盈的金色光华,小时的王怀瑾可能无法理解,但现在炼体中期的王怀瑾却清楚得很,那是灵寂期炼体高手的运功强化时的外在表现。灵寂期炼体士在这片大陆上不过十余人,但隐藏不可知的炼体士却是不知凡几了。但只要根据这些炼体士的名单一一探寻,王怀瑾确认自己一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
可是,灵寂期炼体士可堪比灵丹期修士,虽然这种小卡拉米自己师父一掌就能拍死几个,但这种俗世的仇怨,除南缙书院以及北凌诛血堂两个入世门派外,其他门派都是默认不予插手的。
所以,仇还是得自己来报,也最好是能自己来报。
短暂的坐定调整呼吸,取出《察灵感气经》。这本书已经翻了第三天了,但每一次都没能够看超过百余字,因为每次阅读到十分之一处时,便会进入不受控制、记忆闪回的入定状态。想要将整篇文章悉数阅读铭记的第一步,是能够不被过往的记忆拉入闪回。
而不被过往记忆牵绊的方法,要么狠心到不被自己的过往和亲友羁绊,要么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过往,以出世者的心态直面曾经。
这一步只能王怀瑾自己做,也只有自己能做到,师父所附着的灵气感悟并不能为被过往记忆拘禁的王怀瑾做些什么。所以,对于经历过如此过往的王怀瑾,师父很担心他的入门难度。
“坦然接受吗?”王怀瑾自言自语道,不禁扯出一丝苦笑,“千次万次我也要收集到所有可能的线索。”
长舒口气,开始默诵。
在王怀瑾感觉自己诵读到了比昨天多了几段经文的时候,脑海中闪回的画面又把他拉入了深深的回忆。
不同于昨日的蹒跚学步,今日的画面是王怀瑾的牙牙学语,爹爹,娘亲,姐姐,哥哥,每一句都让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也许这就是被家人宠爱的感觉吧,即使只是一声称呼也让他们喜笑颜开。
接着是兄长身前双臂夹带着自己骑着“乌梅”从庄园踏雪而出,身后传来王文雪愤怒的呼声。二人一路驾马去到了集市,王文也还从一个小摊贩那里买了柄小小的短匕让王怀瑾偷偷藏起来。
感受着当时正美滋滋的摩挲着短匕的自己,王怀瑾不禁一阵苦笑,谁能料到王文也为了满足自己不合理的生日愿望而送给自己的匕首,在短短的几天后,就在冲突中救了自己一命。
而后是生日宴上,父亲兴致高昂饮至酒醉,长姐则是交给了自己一枚古朴的九头鸟纹路靛青色玉佩,还叮嘱自己贴身携带。
继而是在后院里跟着王鼎哥学习匕首的握持和出刀手法,在这期间一闪而过好似有几个家丁抬着几个大号的红木箱子从后门偷偷的运出。
略带一丝庆幸也夹杂着苦涩,那名华服中年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庄院门前。
王怀瑾手掐捻诀,用力到指腹变形。将注意力尽可能从家人身上移开,紧紧盯住那华服人。
郭大,郭大人吗?赤炼金?
赤炼金对于凡人确实是非常珍贵的冶炼材料,融入赤炼金的钢铁铜器,硬度不可同日而语。但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过于珍惜,虽说也是极好甚至必需的一款阵法材料,但因在阵盘或阵棋中只需要很小很小比例的掺入,需求量并不大。
结合前几日家丁运出的几个大号红木箱,有可能是父亲的商会在为这个什么郭大人,大量收集赤炼金?这么大批量的赤炼金能做什么?
自己父亲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世商人,华服中年人虽说实力颇佳也不过是炼体士,要这么多的赤炼金总不至于是构建阵法吧,再说这分量也太大了。而这么大量的赤炼金倒是可以打造出巨量的削铁如泥的军刀、长戟,如果南缙国内有人借由这些材料,突然打造出一只数万级别的各持宝刀的军队,倒是很可能成就一番事业。
虽说书院每十几年便会有几名修士入凡,在国都担任国师、钦天监等重要职位,为南缙提供很多非凡人可为的帮助,协助一些重大的安国或出征策略。但是如果有新的势力崛起,并且能在书院少许出手的情况下,还能够成功颠覆当前的南缙政权,书院并不会阻止他们成为新的当政者。尽管近四百年间并没有哪个野生势力能够做到。
造反吗?在自己回忆里,父亲总是谨小慎微的做着生意,从不会掺和这些危险的事宜。不知这次为何会为这帮人私下收集如此分量的赤炼金,难道没能意识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反叛势力,还是被那中年人威逼不得已为其收集。
背后的原因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可以继续追踪,那就是赤炼金。如此份额的赤炼金必然会有数不清的凡人能够驾驭的神兵利器问世,只要待几年后修为长进,依此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画面很快流转到长姐将小时候的自己遮盖于方巾下。王怀瑾非常惊讶,因为虽无法感知那锦帕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呈现的效果和长姐口吐精血催动的方式,说明那是一块法器,而长姐也必然有少许的修为。不过也仅仅是少许了,不然她不会连几个私兵都无法反击,任何法术也没能放出,激发锦帕也是耗费大量精血才强行催动。
大火,再度燃起。
王怀瑾还是无法鼓起勇气去接受脑海中长姐尸体被焚烧的声响,只能不断的转移注意力。所以,他突然感受到腰间传来的一丝丝清凉,那个位置正是长姐让自己贴身佩戴的九头鸟玉佩。
王怀瑾感觉自己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小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同时哭成了一片。
长姐把唯二的两件护身法器,统统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把自己从必死的局面下救了回来。
如何能忘记长姐、父母兄长?如何才能作为出世者将她们的死亡当作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呢?
王怀瑾一遍一遍的在心中叮嘱自己,这个仇,非报不可!
恍惚间,王怀瑾突然感受到,长姐身边,自她重伤逝去后,便有几缕淡蓝色的荧光四散,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为什么说是感受,因为小时的自己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现在的自己也没有看到,但他就是感觉有,就好似自己的脑海强行为当前的画面增添了几缕荧光。
“这是什么?”王怀瑾懵了。这一霎那的情境与经书上的描述和师父师娘对入定冥思的讲解都不一样。
这是天地灵气?可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受是修士在现实中通过神识的一步步建立而逐渐感知,而不是冥想中的回忆,更何况,王怀瑾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能在修炼的第三天就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实体。
荧光散去的很快,左思右想未能发现缘由,王怀瑾只能暂时抛在脑后,思绪追随者小时候的自己向后山跑去。
肩背臂腿,都在火辣辣的疼痛。尤其是左臂,刚刚经受了火焰的烧灼。如果不是后来师父花费大力气给自己治疗,自己可能早就病发死在哪片山窝里了吧。
王怀瑾突然意识到不对,这片后山是在哪里?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身边的一切景色全部变了,并不是小时候和长姐或兄长去的庄园后的山丘。
当时的自己被饥饿、疼痛、遭受的变故打击的头脑发昏,目眩神迷,并没有发现周遭早已不是自己家后山的样貌。
身边的树木山石,河流湖泊,一样的风景秀丽,却全是一副恹恹的样子,虽然它们仍外观完整的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但好似被抽取了魂魄的人一样,呆板,不带一丝生的气息。
巨大的饥饿感侵袭而来,但周遭并没有能让人入口的东西,饿急的王怀瑾甚至直接抓向了脚下地皮上的野草野菜。一种难以言明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脚下地野草野菜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如齑粉般在掌中碎裂消失不见。树木,花朵,石块,甚至当王怀瑾把手伸向溪流,所有的存在都在手中化为碎片消失了。
王怀瑾以为自己疯了,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都这么认为。
王怀瑾觉得可能是过分的疼痛扭曲了自己的记忆,所以才呈现了如此滑稽不堪的情境。自己也对这一切景象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身披的方巾不知何时悄然滑落,头脑已经混乱不堪的王怀瑾并没有发现。
因为此刻他闻到了一丝血肉的味道。
很明显是生肉的味道,因为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但自己像是疯了一般向传出味道的山洞踉跄得跑去。此时得王怀瑾脑海不再有任何得思维与思考。
吃!把见到的、碰到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通通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