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登顶了？”
片刻沉默之后，顾寒率先开口。
秦霜儿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但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你们遭遇的这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寒吸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秦南也不可能，他昨天……”秦霜儿有些急了，但话到关键却又轻哼一声，“到底是谁暗箭伤人，徐教谕自然会查出来。”
顾寒不置可否，只是接着开口，“和你一起的道统子弟，为什么在五百丈之后就退下了，他们应该可以爬得更远。”
秦霜儿迈动脚步，离顾寒更近了一些，“他们觉得再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退下来了。”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固执。”这个爽朗的少女接着补充一句，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顾寒眉头微皱，“也许他们并不是知难而退，是早就知道会有危险出现，这好像更有说服力。”
“你爱信不信！”秦霜儿似乎有些生气。
顾寒冷笑一声，“信不信由我，但是事实却不由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教谕在找那个卑鄙小人是吧？”顾寒没有回答秦霜儿的疑问，反而抛出自己的问题。
秦霜儿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杀死道统弟子的人，蜀山绝不会放过他。”
“那徐教谕一定会找到那个家伙。”顾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到时候，真相就会水落石出，咱们两个也没必要在这里争辩。”
“反正我没有参与。”秦霜儿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慌乱，“我从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寒闭上眼睛，并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得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二人的吸气声音。
秦霜儿胸口有些难受，像是一块石头堵着，她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污蔑，尤其还是顾寒，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低头。
这个姑娘和顾寒一样固执，且绝不会委曲求全。
“好，咱们就等着真相。”秦霜儿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但语气中却满是坚定，“我没有害你的心思，也没有参与，更不知道，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猛地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却很轻。
顾寒感到四周空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是在木桌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
顾寒心中好奇，提起精神，从床上起身，来到木桌旁边——蜀山的疗伤丹药效果极灵，他浑身的伤痛已经没有多少，只剩下强烈的酸软和疲惫。
打开木盒，顾寒看到了两枚淡褐色的丹药静静躺在里面，散发出一种清幽的丹香，仅仅是轻轻一闻，就叫他周身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聚灵丹？”
顾寒认出了盒子里的丹药，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秦霜儿为什么要留下这两枚丹药，但却觉得自己刚才对她冷淡的态度似乎有些过分了。
正在这个时候，酸涩再一次于眼睛之中出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顾寒只感到双眼泛起强烈的酸涩，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酸涩就变为一股炙热，好像有火焰从中喷涌而出。
顾寒迅速原地盘腿坐下，想要以存想压制住这股无端的炙热和痛苦，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他闭着眼睛，可是视线却丝毫不受这一层薄薄眼皮的束缚，各种各样的景象涌入他的眼中，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境。
他看到了野庙村，大家都安好无恙，大田二田在田大叔的旁边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村民们聚在后面，好像举行什么隆重的聚会。他看到蜀山，看到龙门峰，看到翠琼林，甚至看到地上的蚂蚁在爬，它们大如车斗。
然后，顾寒又看到馆舍，又看到夜色，看到宁子正满脸愤怒的揪着秦南的衣领质问着什么，后者脸色平静，透出一种厌恶，他接着看到太清峰，看到神霄宫，看到诸多的首座冷漠坐着，杨天真和刘真阳纷纷伸出手臂，脸上却闪过狠毒和阴沉。
这不知真假的所见叫顾寒双眼更加痛苦，他感到炙热的火焰在眼眶之中酝酿着，连流出来的眼泪都被蒸发，他又看到野庙之中的魔王，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咬而来。
顾寒的心彻底乱了起来，双眼之中的炙热向着其他地方蔓延，太阳穴四周开始出现灼烧的痛感，似乎连颧骨都要被融化了。
“稳住心神，专心存想，用灵气把那股炙热感逼到双眼，不断压缩！”
徐太冲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他宽厚的大手搭在顾寒头顶，带来一阵舒适清凉。
“我这是怎么了。”顾寒的意识有些恢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我看到了很多的东西，我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虚幻。”
“真幻交织，瞳如火烧，纵目千里，明察秋毫，是为幻劫。”徐太冲的声音平静，“恭喜你，你在通开目窍。”
顾寒想要知道徐太冲是否抓住了那个背后害人的家伙，可是刚刚平歇下去的灼热又升腾而起，他当即按照徐太冲的方法，开始存想。
也许是因为徐太冲手掌不断传来的清凉，这一次顾寒很快就进入了存想状态，一缕灵气再一次通过毛孔进入体内，顾寒控制住灵气，向着双目所在的位置移动，很快就和那股炙热相遇。
那炙热像是遭受挑衅的军队一样，骤然放大，灵气也不甘示弱，扑将上去，两股力量交织缠斗在一起，顾寒感到自己整个脑袋一会儿轻松一会儿痛苦，好像要炸开一样。
“控制灵气，不断压缩炙热！”
徐太冲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顾寒忍住痛苦，稳定心神，将灵气从缠斗之中分离出来，然后操纵着灵气，不断逼迫炙热，将它向着深处压缩而去。
在顾寒的控制之下，灵气就像一条长鞭，不断抽打在炙热之上，那炙热每被灵气鞭子抽中一次，就会向着双目退避一分，过了几刻钟时间，那炙热已经完全被压缩在双目之中，再也没有向其他的地方蔓延。
顾寒浑身被冷汗浸透，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景象在他眼前出现，那炙热集中到双目的位置，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强盛起来。
同样汇聚在双眼位置的灵气开始躁动起来，像是意图挣脱缰绳的野马一样，顾寒知道，自己控制灵气的时间就要到头了，他集中精神，趁着灵气还没有完全失去掌控，接着将那炙热压缩。
那炙热开始剧烈躁动起来，如同绝地反扑的野兽，灵气不断逼近，它愈发狂躁，幻觉和疼痛更上一层楼，顾寒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场景，昏暗旖旎，千奇百怪，灼烧感也越发明显，他感觉自己的双眼中似乎有两座火山将要喷发，眼球都快要被这炙热焚烧为灰。
顾寒牙关紧咬，嘴唇都磨出了血，他只是极力稳住心神，专注控制灵气。
这炙热的躁动并没有持续多久，顾寒控制灵气的时间却创造了新的记录，灵气躁动三次，被他重新控制住三次，足足比平时多了一炷香的时间，而那反扑的炙热也在灵气三起三落之间平息下去，炙热和灼烧的痛苦几乎是在同时开始消退。
疼痛渐歇，眼中却传来一种酥麻感，眼皮从内向外跳动，像是一个小虫子在里面冲撞，顾寒睁开眼睛。
一道流光在他双眸之中闪过，他看到了徐太冲欣慰的脸，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房间之内的纤细灰尘，屋外的馆舍小院，静谧无人的翠琼林，草地中的蚂蚁走动，这些极远极小的事物此刻在眼中清晰无比，顾寒甚至不用怎么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六七个不同方位的情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寒心中震惊无比，他看向静立的徐太冲。
徐太冲脸上挂着一丝赞许，“你度过了幻劫，成功通开了自己的目窍。”
顾寒心头震动，高兴和骄傲同时在他心中翻滚。
道统修炼的第一个境界是引气入体，需要修道者通过灵气锤炼经脉肉身，通开七窍，七窍打开的顺序因人而异，每开一窍，就要面临相应的劫难。
鼻窍气劫，目窍幻劫，口窍毒劫，耳窍轰劫，四劫各不相同，渡过者方算真正踏入修道之途。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徐太冲接着说道，脸上带着严肃，“但你要记住，绝对不能乱使用你的开窍之后的超常感官，这对你的修炼没有什么好处。”
顾寒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不是修道的成就吗？”
“存想是修道的不二法门，它需要你静下心来。”徐太冲开始解释，“感受的太多会对你的修炼有害。”
“你也不会经常使用你的超常感官吗”顾寒收起自己超常的眼力，视野恢复正常。
“我已经将近二十年没用过了。”徐太冲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不仅是我，道统之人都是这样。”
顾寒将这些话记在心中，他又想起那颗从天而降的巨石，“你们找到那个家伙了吗？”
“找到了。”
徐太冲给出了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