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婆的话让老鬼双眼猛地睁大,显然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只是猪婆说完这句话后任凭老鬼哀求也好咒骂也好再不开口,一直到她说的一百零八下敲下去之后。
最后一下,似乎终于从量变引发了质变,一道刺目耀眼的光突然从老鬼的腹部发散出来,就好像他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太阳。
“这……不!”老鬼看着自己腹部的变化,面色仓皇恐惧,可惜已无力改变任何东西,惨叫一声就此死去。
白玄林注意到,老鬼一死那条连接到他身上的灰线就断掉了。
猪婆早已丢掉大棒子,小心的扒拉开老鬼破破烂烂的肚皮,从里面捧出来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像个金砖,但那耀眼的光芒犹如正午的阳光。
猪婆那长着猪鼻子的肉嘟嘟脸盘在那光芒之下,似乎都显得可爱起来。
“那位果然没有骗我。”猪婆笑容满面嘴亲了一口,然后把金砖小心的收了起来。
四处看看,似乎并未发现白玄林,迈步走入雾气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白玄林没敢立刻行动,站在那等待了很久。
这也让他发现了另一个更加恐怖的事情。
雾气慢慢地向着死去的老鬼身上聚集,而后时光似乎在老鬼的尸体上按了加速键。
尸体肉眼可见的开始分解,雾化。
不过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老鬼的尸体连带衣物全都化作了雾气,与周围雾气融为一体。
原地什么都没剩下。
白玄林此时再看四周的雾气,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匆匆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白玄林现在只想找到出去的方法,其他再不愿多想。
在茫茫雾气中走了不知多久四周依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让白玄林越来越烦躁。
“啊……!什么鬼地方,还能不能有个头了。”白玄林愤怒的冲着前面的虚空挥拳。
砰的一声。
竟然砸到了实物。
“小瘪犊子修炼了就能耐了啊,连我都敢打。”一个高高壮壮的大男孩儿突然出现在白玄林面前。雾气不知何时已完全消散,场景也变成了一所环境优美的校园。
男孩儿脸上虽然还略带稚嫩,但没有修剪过的胡茬和故意做出来的凶狠表情,还是让白玄林心里一抽。
“马亮,你怎么在这?”
“你管我呢。”大男孩儿马亮说着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白玄林脸上,顿时在他脸颊上留下五个清晰掌印。
“不是修炼了吗长能耐了。来,跟我练练?!”马亮摆出拳击手的对战姿势,冲着白玄林喊道。
四周逐渐有人被吸引过来,都是一些学生男男女女的议论声也随之响起。
“看啊,白玄林竟然敢招惹马亮,肯定要被收拾了。”
“学习学习一般,模样模样一般,修炼修炼一般,做人做人也是一般。这样的人,能引起马亮的兴致,也是难得了。”
“哈哈一般隐形人,精辟。同班两年多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想起来他叫白玄林。”
……
“看啊,他真的好弱。连反抗都不敢。”
“是啊。望月,你以后别给他抄作业了。”
“望月?”白玄林听着周围的一轮,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马亮,心里一阵恐惧一阵愤怒,但恐惧害怕始终占据上风,让他不敢出手更不敢大声与周围的人理论。
直到,他听到了“望月”这俩字。
转头看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同别人一样的白色短袖蓝色裤子,却遮不住她那不施粉黛,青春靓丽的五官。
小小的嘴唇红的鲜艳,白白的脸蛋略带婴儿肥,长长的睫毛下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单眼皮一笑起来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美好与温柔。
扎着马尾,双手在胸前抱着两本课本,并没有参与别人的讨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白玄林的所有恐惧,怯懦,愤怒逐渐开始消散。
“妈的,滚你娘的蛋!”白玄林此刻浑身仿佛充满了力量,猛的一拳砸在马亮的脸上。
砰的一声,马亮应声倒下。
紧跟着其他人,优美的环境,以及她,都随之倒下、消散。
白雾重新出现在白玄林的视野。
他却看着握紧的拳头,愣愣出神。
为什么会出现中学时候的记忆?那时候的我要是能更勇敢一点,也许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
白玄林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不断的涌现小时候的回忆。
后悔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白玄林砸吧砸吧嘴,突然嘟囔道“这个时候有杯酒就好了。回忆佐酒,一定回味无穷。”
这么想着,他手里不知何时就有了一个酒葫芦。
白玄林拔开壶塞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哈哈,好酒。”
白玄林边喝边走,雾气中不断有人出现。
张辰,带着另一个男子,手牵手站在他面前笑容略带羞涩和幸福,对他举杯。
三人碰杯,白玄林大喝一口直接就走。留下刚要张口的张辰,以及他的故事。
陈珂坐在一顶八台花轿里,涂着鲜艳的红唇,穿着奢华的嫁衣,带着凤冠霞帔,脸颊上却留下了两行清泪。
“玄林……照顾好自己。”说着便拿出了两个酒盅,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白玄林。
白玄林并不接反而提起手中酒葫芦,与陈珂碰杯,而后又是一大口继续向前。
金川恢复了猴子真身,拿着一根铁棍站在人类修士尸体堆叠起来的小山上,带着一身的血污,提着一只大缸,冲着白玄林伸出胳膊,做碰杯动作。
只是这一晃荡,缸里的液体溢出,是猩红色的。
“天下大势不可违,人,神,妖,灵,并无……”金川皱眉对着白玄林说道。
话没说完白玄林便抬起酒葫芦,与金川手中大缸一碰,而后并未饮而是将酒倒在了地上。
一行酒水,在京观血污中,淌出短暂的一小段清白。
“玄林,是不是只有喝了酒你才敢看我?”隋望月坐在院墙上,一只脚踩着院墙,一只脚在院墙外耷拉着,白嫩的脚丫在月色下显得愈发圣洁。
一只手举着酒盅以手肘抵着膝盖;一只手伸直支撑在身后墙上。
分不清是在院墙外还是在院墙里,白玄林此时也不在意。
他的眼里,此刻只有那院墙上的一袭白裙。
夜风清爽,不仅吹起了裙摆衣袂,也吹乱了万千青丝,更吹皱了一房心绪。
月色明亮,她看起来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不喝酒,梦里你都不敢来。”白玄林猛灌一大口酒才敢回答。
“我来了,就只是喝酒吗?”隋望月也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扭头看向白玄林问道。
“你,还想干什么?”白玄林面色一顿,说话竟都有些磕巴。
“我想干什么,不是得看你想什么吗?”隋望月双眼一眯,嘴角微扬,美好的笑容浮现,让白玄林心不由的狠狠跳动一下。
“想都不敢想吗?”隋望月看着白玄林,见他久久不说话举杯无声的吐出一句“怂!”
白玄林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酒,但入口的酒却如掺了水般寡淡。
酒葫芦随手一抛,眼前的所有场景都消散,白雾再次弥散开来。
白玄林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人生平淡,凡尘俗世的恩怨情仇也不过是七情六欲作祟,说白了就都是人的欲望。
或许唯有修行,唯有超脱,摆脱了世俗的羁绊,消灭了七情六欲,才能得大自在。
这么想着,思绪发散着,白玄林不知不觉间仿佛经历了很多事儿,遭遇了很多的磨难,终于走到了修行大能的位置。
坐拥一座宗门,门内大能长老数十位,修行弟子过万,出则前呼后拥,崇拜者无数;入则琼府仙塌,兽王花皇侍奉。
尽管生活已别无所求,但白玄林并没有多么快乐。
或许是大限将至,又或许是太过虚度光阴。
他越来越容易回想起年轻时的生活。回想起那时曾经错过的那些人。
某一道身影,甚至都忘记了模样,但那种内心深处的悸动,至今思及依然清晰。
白玄林突然一愣,此生何时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思想?
错愕间,眼前的一切都轰然坍塌,白玄林依然身处白雾中,四周茫茫一片,不见他物。
“哦,原来你好这口。”
白雾里突然传来这样一道声音,带着些许调侃些许不屑还有些许的开心。
“谁?!”白玄林四处张望,却没有任何发现。
他此时已经意识到这白雾能够读懂他的思绪,并以此生成一些幻境。
只是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些幻境究竟为何。
不伤人也不困人,只是上演一些埋藏在内心深处,平日不曾触及的场景。
不过若说收获也不是没有,他坚定了内心的某个想法。
愿与共白首者,唯隋望月耳。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此刻都深深的刻在了白玄林的脑海里。
白玄林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隋望月,而这白雾,快速的翻腾起来。
这一刻,白玄林没有排斥,反而期待起来。
期待着心中的她,被再具象化出来。
出来了,白玄林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雾气。
先是一双脚丫,白晃晃的一双脚丫,细腻柔嫩。
看的白玄林双眼一亮。
接着,又是一双脚丫,又是一双,又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