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进行到一半,昕芮有生理需要急着找茅房解决,一趟舒畅之后,她踱步在锦园的百花丛中,享受着醉人的香气,春日的阳光散在昕芮的身上,暖洋洋的。
张开双臂,缓缓在原地打转,真正的春回大地,人间生气就在此园中,可惜在这硕大的庭院里,除了春光,昕芮还感到一院的宫愁,这里的人不过是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鸟,还不如山野间的麻雀,可以自由自在飞翔。
昕芮闭着眼睛享受着日光,突然一个身影罩在自己的脸上,睁眼一看,刘奕辰的俊雅的五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昕芮扭扭脖子扭扭腰站着不说话,当四皇子透明状,四皇子心里憋着气,别人当自己是宝,唯独这婆娘当自己是草,他一只手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肩膀,昕芮转头没好脸色的说:“不知四皇子有何贵干?”
刘奕辰清清嗓音,故作正经的说:“本皇子刚才看见你跑去紫鸾宫,和别的贵女采花的方向跑反了,特意过来问你怎么一回事,莫非你刚才的彩头是作弊得的?”
昕芮一听,心里来气,恶狠狠的说:“你问我怎么回事!你应该去问你的好妹妹,庆阳公主!她指使宫女给我妹妹抽了一根空白的花签!她竟然在陛下面前说有二十种花在园子里,而且不重复。真是恶毒心肠!”
刘奕辰一听,心下暗自思量,海棠为何做出如此算计人的事情,然后皱眉不语示意昕芮继续说。
昕芮深吸了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将自己的石榴花花签给了昕妤,一开始还想不出什么对策,但是看到案几上的点心,我就想到小麦粉。现在正是四月初四小满,麦穗有花也有果实,而且还能吃,所以自己跑去紫鸾殿,用笔画上麦穗,然后跑去后厨房找人找麦子,刚好有一箩筐的麦子,而且有一些还没有脱梗的。既然庆阳公主说二十中花都在薛妃娘娘的园子里,那厨房里的也算数了,结果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昕芮心里想,结果正合皇帝老子的心意。
刘奕辰低头不语,如果昕芮说的是真,那自己的妹妹这样挖坑害人的确不对,无论是海量金杯还是欺君之罪,昕芮两姐妹都承受不起,即使自己想帮忙,也无理可帮。
昕芮见刘奕辰不说话,估计这恶作剧与他无关,语气故意放轻松说:“不过以我的聪明才智,这种小阴谋还是能见招拆招的,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宴席还没结束呢!”
刘奕辰被昕芮堵得没话说,不服气的道:“我..我要去如厕,你管得着嘛!哼”然后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昕芮心想,这两兄妹都是用鼻子说话的嘛!然后转身朝着翠嫣亭走去。
刚要进亭子,一个脸带雀斑的宫女挡住她的去路,她屈膝一福,笑着说:“请关大娘子随奴婢走一趟,庆阳公主有请。”昕芮看着这个牙齿漏风的小宫女,心感不妙,庆阳公主哪里有这么好心请自己相聚,正要婉言拒绝,小宫女立即补上一句:“关大娘子的妹妹已经随奴婢赴约了。”昕芮皱着眉头朝殿内四下寻找昕妤的影子,果然没见人,心里顿时明白这次邀约飞去不可,她挑眉正色道:“劳烦带路。”然后跟着小宫女离去。
昕妤站在紫鸾殿的明日阁里的一株兰花前,神色紧张的看着那双挽着自己手臂的手,这只手的主人正是薛语嫣。刚才等了姐姐好久不回来,心里焦急,她正要起身进锦园寻人,薛语嫣和宇文馨两人笑意盈盈的邀请自己来明日阁赏兰花,昕妤不想去,薛语嫣皮笑肉不笑的说是领了薛妃娘娘的命带她赏花的,她不敢违抗,只能由她们两人夹着离开。
昕芮随着小宫女来到一个园子里,园子里面摆设简陋,不见有人。小宫女回身一福,轻声道:“庆阳公主一会就到,请贵女在此耐心等候。”
“我妹妹呢?”昕芮没好气的问。
“奴婢不知。”小宫女低着头回答,然后起身离开,剩下昕芮一人在园子里等候。
昕芮走到一个石墩处坐下,心里暗想这庆阳公主又搞什么鬼?自己的妹妹到底去哪里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整理思绪。突然一团白色的身影跳入视线。
昕芮定眼一看,咦,好可爱的兔子啊。一直肥胖的兔子头上长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耳朵重重的搭在脸两侧,通体雪白,一双茶色的眼睛镶嵌在脑袋上,红红的鼻子,灵气逼人,脖子上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最搞笑的是这只兔子跳起来有些外八字,简直就是兔子中的异类。
昕芮看着这只兔子从自己的跟前跳走,越跳越远,最后跳到园子的一棵树下吃草。
昕芮也悄悄跟过去,蹲在兔子旁观赏。小兔子萌萌哒,捧着昕芮递给她的草,嘴巴上下咬合的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但是没一会,那兔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渐渐趴下来,最后竟然侧倒在草坪上,不再动弹。昕芮皱着眉头感觉不对劲,好好的兔子怎么突然间说倒就倒,她伸手摸了摸兔子的毛发有些粘湿,一看自己的手上有些水迹,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昕芮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奕辰跟过来了,他明明刚才去如厕不是朝这个方向走的啊,丢下疑问,昕芮有些紧张的回答道:“这只兔子好像死了。”
四皇子疾步上前沿着昕芮指的方向看去,脸露惊恐之色,草地上躺着的那只兔子正是庆阳公主最喜爱的宠物兔子,名叫赛雪,是晋王托人从波斯带回来给刘海棠的,庆阳公主喜欢得不得了。
这只兔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呢?而且目测这只兔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刘奕辰疑惑的看着昕芮手里的草。
昕芮蹲在草坪上正要起身告知事情的由来。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刺破她的耳膜:“啊!我的赛雪!”
刘海棠提裙飞奔至兔子旁,一掌推开昕芮,抱起草坪上的兔子泪眼连连。昕芮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不关我事!”
刘海棠怒目瞪着昕芮:“刚才无人在此园子里,除了你,还有谁!”
昕芮翻了翻白眼,敢情刘奕辰不是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昕芮摊摊手懒得解释。
四皇子看情况不妙,出言相劝:“海棠,你别着急,或许叫兽医来治还来得及。”
“死都死了,还医治什么!哥哥,这是九皇叔送我的礼物,你知道我宝贝得不得了,就是这贱人害死了!不行,我要找父皇母妃讨个公道。”然后抱着兔子箭一样冲出园子,向翠嫣亭的方向跑去,贴身的宫女紧跟其后。
刘奕辰担忧的看着昕芮:“到底怎么回事?”昕芮叹了口气,将小宫女带自己来这个园子到兔子倒地四皇子出现的整个过程一一道来,刘奕辰听得眉头紧皱,好端端的兔子怎么说死就死,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昕芮无奈的叹气,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还有妹妹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见不到人呢?
不一会,皇上身边的莱公公带着几个侍卫来到园子里,一眼看见站在树下的关昕芮和四皇子。
莱公公走到四皇子前鞠躬行礼,然后对着昕芮说:“关大娘子,奴才奉皇上之命请你到翠嫣亭一趟。请。”不容置疑的侧目看着昕芮。
昕芮和刘奕辰对视一眼,事至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两人跟着莱公公向翠嫣亭走去。
昕妤心急如焚的回到翠嫣亭,亭子里的歌舞早已停止,庆阳公主跪在主席前哭哭啼啼了,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哭声惨烈。
薛语嫣和宇文馨计谋得逞地对视一眼,嘴角奸笑的朝着自己的坐席走去。昕妤在亭子里没看见昕芮,正打算再次去锦园寻人,此时一个身着内侍服的公公走进拱门,后面跟着自己的姐姐昕芮,还有四皇子。昕妤绞着帕子,不解地用眼睛问昕芮:“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
昕芮感受到妹妹的目光,强装微笑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昕妤点点头,坐回案席。
莱公公走到刘彦的身边,贴耳轻声说了几句话。四皇子也回到自己的案席上安静的坐下来。
刘彦看着跪着的女子,不温不火的问:“刚才庆阳公主向寡人哭诉,说你弄死了她的兔子,此事当真?”
薛贵妃看着爱女哭泣,满脸心疼之色,虽然生气,但是当着刘彦的面不敢发作,她坐直身子,严肃的问:“你如果将孩子公主宠物兔子的事情如实道来,本宫可以请求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昕芮心里好笑,自己还没辩解,薛贵妃已经认定自己有罪,还没开审已经摆明立场帮自己的女儿,她低着头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刘奕辰也察觉到母妃的问法有问题,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为昕芮辩解,只能沉着气静观事态发展。
昕芮双手贴地,磕了个头,不铿不悲的回答主席上的两位贵人:“本人并没有杀害公主的宠物兔子,请陛下明鉴,还小女子清白。”
刘彦一听,皱了眉头,既然不是昕芮干的,那事情到底是怎样了,他换了个语气,继续追问:“如果不是你,那为何庆阳公主会指认你是杀死她兔子的人?”
“昕芮不知道庆阳公主为何如此肯定是自己杀害她的兔子。小女子在锦园的拱门处遇见一宫女,她说庆阳公主邀请小女一聚,然后将小女带至刚才的园子里,留下小女子一人等候公主。后来小女在草坪上看见一只兔子,那只兔子在树下吃着草突然就倒地不起了,庆阳公主刚好那时候出现在园子里,误以为是小女杀害了她的兔子。请陛下还我清白!”
刘海棠见昕芮狡辩,怒火中烧:“你撒谎!整个园子就你一个人,除了你还有谁会杀害我的赛雪!”
刘奕辰看了看昕芮,感觉心里憋着气,他对着刘彦双手作揖,清朗的说:“父皇,皇儿刚才也在园子里,事情的经过略知一二,就和关大娘子说的如出一辙。但是皇儿有几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刘彦看着自己的俊俏儿子,点点头道:“你但说无妨。”
“皇儿有三大问题。第一,为何那只兔子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园子里?第二,为何那只兔子吃着草会突然倒地而亡?第三,如果是关大娘子杀害了,那她到底用什么方法杀害的?皇儿建议不如请兽医将赛雪检查一遍再做定夺。”刘奕辰规矩的跪坐在案几前。
“嗯,子荣说得有道理,莱福,叫太仆寺派人来看看怎么回事。”刘彦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跪地的女子。
昕芮心里偷乐,陛下果然是一代明君素养高,不会因为是自己的孩儿就徇私舞弊,大昭朝的发展前途无量啊。
她斜眼瞄了一眼四皇子,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感激之意。刘奕辰将昕芮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不作回应,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乐开了花。
刘海棠见父皇要公正办理此事,哭得更加凄惨,薛贵妃看不过去了,细声安慰她说:“没事的,你父皇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你的赛雪不会不明不白被人害死的。”
哼,句句都针对自己,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啊,昕芮不禁嗤之以鼻。
没一会,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跪在了昕芮的旁边,对着刘彦跪拜行礼:“太仆寺少卿邓路铺参见陛下。”
刘彦对着他一扬手:“起来吧,看看庆阳公主的赛雪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