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老道在村口设坛选人，惹得兄弟两人心生戒备，两人还未生出灵识，也不知那老道根底。
两人又往人群边缘拱了拱，看到个熟悉身影急急忙忙出来，身材忻长挺拔，正是兄长楚源柏。
兄弟三人目光交接，相互使个眼色，避开人群，沉到一旁。
“大哥，爹和小妹呢？这道人是什么来路？”楚宁萧性子急些，却不鲁莽，拉着楚源柏问起缘由来。
在两兄弟的注视下，楚源柏面色凝重，低声道：“这野道人早起来到村里，自称大岭山中仙师，变了几个戏法，引得诸多村民围观...待人多了，他便扬言要查验灵根，收徒上山。”
他顿了顿，又续道：“但言修成正果，便能寿有千年，黄金遍地，哪个不经事的还能维持本心？”
楚景风听到这话，心中一沉，又想到小妹不是那种跳脱性格，便问道：“却是个蛊惑人心的...是怎地选中小妹的？”
楚源柏指了指人群东边，隐约瞧见楚世石带着一群孩童拢在一起，道：“小妹跟着村里几个要好的娃儿来瞧热闹，那仙师拿个镜子一照，便说她有灵根，这会正在一旁侯着...爹说，且先看看他要怎地。”
楚景风抬头去看，只见那老道手中持着一面形制古朴的铜镜，镜面只巴掌大小，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只将那镜子往排队上前的孩童身上一照，旋即拉长调子，大声喊道：“无灵根。”
那老道门牙早豁了，两嘴漏得风，吐字如吹气，听起来就像在招魂。
旁边两名村民面色瞬间转为灰白，如丧考妣，想必是那孩童的父母。
“灵根？！”这熟悉而陌生的词语听得楚景风瞬间皱眉，呼吸不自觉加重。
“灵根...这方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灵根，只有仙脉！”
众目睽睽之中，这老道竟然宣扬灵根这种“莫须有”之事。
想到此处，心中愈发疑惑不定。
“我且去问问父亲。”
丢下这话，楚景风便绕过人群，向东行了十多米，瞧见父亲楚世石。
他凑到楚世石耳边，疑道：“爹，这是...”
楚世石深深看他一眼，也不避让人群，反而几分冷意，笑道：“灵根难寻啊。就连钱家也没几个有灵根的。”
楚家是这洞溪村唯一的修士家族，众村民看楚世石不置异议，自然愈发笃信，均投来打量的目光。
楚景风环顾一圈，见村民脸上浮现出的憧憬惊喜之色，暮气沉沉的眸子里也泛出光来，心中念头闪烁，忽地明悟。
“灵根，自然是无妄之言。但却是乡民们最容易接受的说辞。仙脉之说晦涩难懂，但村民与黄土江河为伴，能够理解根这个词。”
楚世石不过是在配合他的演出，早就遣人去钱家通报了。规矩对野生修士不管用，他们只认拳头和修为。
这人若是骗子自然无虞，但倘若是个要开枝散叶的散修，志在立业的钱家自然不会放任他。
能祸水东引最好，不成，也能叫他来镇镇场子。
眼看聚集的村民愈来愈多，众人挨三顶四，簇拥将来，一个个神情闪烁，显然又畏惧又期冀，也有些家中有病人的，早备了吃食甚至金银跪在一旁，不住向法坛上磕头许愿。
楚景风望向父亲，苦笑摇头：“咱家却没这待遇。”
这普通民户自是不知仙途险恶，只以为能得道长生、治愈百病，自然将那老道当成活菩萨一般。
而楚家作为真正的修仙家族，法不外传，楚世石又不是什么善人，留给村民的则大都是畏惧和后怕。
楚世石捻着胡须，眼眸半开半合，答非所问：“真不如假，世道如此。”
说罢，他挥挥手，招呼楚云白过来。
小姑娘一反常态，哭丧着脸，捏住老人衣摆，侧着脑袋道：“爹，哥，他不会真带我走罢。”
楚云白作为已经种了道脉的人，自是不会信那老道的鬼话，但她聪明机谨，没有当场将那老道说破。
“放心，哥不会让任何人带你走。”楚景风拍拍她的小脑袋，安慰道。
正说着，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爹，哥。”
楚景风回头去看，却是幼弟楚林琛。
见他今天绷着小脸，一身青布短衫，背后还背着把桃木剑，奇道：
“小弟这是哪般？”
本以为幼弟醉心大道，是来向这老道士问道的。
不想楚林琛讷讷一笑，从喉咙里挤出句话来：“我是家里唯一的修士，自是要来会会这道人。”
楚世石本来面无波澜，只负手站着，看到楚林琛到来，面色忽地一沉，以脚顿地：“还不回去。”
楚林琛直勾勾望着父亲，眼中竟透出几分倔强，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楚世石面色愈发难看，伸手就要去推他，招呼道：“景风，送你幼弟回家。”
“是。”楚景风似乎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走上前来，轻拍楚林琛肩膀。
然而下一刻，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慢着。”
楚景风循着声音望去，却是那正为孩童依次照镜子的老道。
他仿佛脑后长了眼，手里虽忙着，却对台下的情况了若指掌。
老道只抬脚在地上一蹬，瞬间在地上留下一片皲裂，身子如白鹤展翅，高高跃出数丈，正落在楚林琛面前。
周围的村民看得呆了，爆发出一阵惊呼，顿时跪倒一片，也不敢呼喊，只找临近的交头接耳。
其他人或许听不清晰，楚景风却听了个明白，尽是些“这是仙法”“好生厉害”之类的话。
“不好，虽不是什么坑蒙拐骗，却是个有道行的！”楚景风心中咯噔一下，大脑飞速转动，思考应对之策。
那老道人昂首站定，下巴微扬，缓缓捋着胡须，笑道：“这小娃子资质不错，老道我便勉为其难，收他为徒罢。”
说罢，目光一瞟，正落在楚林琛脸上。
楚景风拦在幼弟面前，目光忽地凌厉，与那道人黄褐色的眸子撞在一起，道：“这位仙师，我幼弟幼妹已有家传师承。”
按照大晋律，不得盗婴和跨境拔选，便是不能随意到他人治下选拔仙脉子。
“哼。”
那道人重重哼了一声，轻飘飘一挥袖袍，众人皆感到一股无形巨力也在心头，额头冒出冷汗，讷讷说不出话来。
在场人中只有楚世石明白，这是炼气期修士才有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