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罗到申鸣的路途不算遥远,等塔利加听到声音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依旧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窗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欢呼的声音。皇家士兵们佩戴着镶金红丝绒袖扣,骑着高头大马分列在车队两侧,穿着鲜艳的群众主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宽敞通道。
系着领结的绅士们摘下高帽朝车队鞠躬,一些妇人坐在敞篷马车上挥舞起羽毛折扇,做面包的师傅举起了手里的刮刀,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兴奋地盯着最前方的马车,大声喊着“是薇薇安殿下!”不知道是谁松开了手里的丝巾,那片亮丽的红色立刻乘着风飘走,塔利加的目光忍不住跟随过去,只见无数条彩色的旗帜交织飞扬在头顶上空,红色丝巾刹那间就淹没在斑斓的海洋里了。
远处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钟声,突然,一群灰鸽在塔利加视线中飞过,这群鸽子飞下钟塔掠过车队上方,翅膀扇动的声音瞬间淹没在人群欢呼里。塔利加看着街道两旁精致高耸的房屋,一些群众还站在阳台上拼命朝车队挥舞双手。
车队在欢呼声中路过著名的焰火广场,塔利加被广场中心的高大神像吸引住目光,那是一座巨大的垂帽神像,看不清的面容在光影的交错下居然像在低眸垂悯,她的一条手臂缠绕着辫子,双手护在胸口,几乎遮住了广场一半的阳光。
车队走过神像的一瞬间,无数条更加宽阔的道路在塔利加眼前铺展开来,到处都是交织耸立的建筑,到处都是衣着亮丽的人群,这就是那个以繁华热闹著称的大城市——原罗的国家中心、西方的靠海明珠——知云更!
“……塔利加,我们到哪了?”菲里缩在车里的角落,不安地看着塔利加。
那天她毅然决然地跟随塔利加,踏上前往原罗的道路,虽然塔利加极力阻止,但最后还是经不住菲里的苦苦哀求。于是他们在出发的当晚一起前往国王的寝宫,双双跪在古达拉国王的面前,两只手再也没松开过。
向来胆小的女孩低着身子向王后请求,她一字一句,诚恳又凄凉。
“王子殿下愿意为国家利益牺牲一切,而我愿意为王子殿下牺牲一切!既然命运如此不公平,请给我一次踏碎不公的机会!”
国王和王后在最后一刻心软,他们答应下来,却只能在第二天默默流泪,目送唯一的孩子远去。
“到知云更了,菲里。”塔利加移到菲里身边,伸手握住她。
菲里张张嘴,又局促地闭上。她根本就没踏出过申鸣,连寒水鸣也是塔利加带着她去的。
塔利加察觉到菲里的低落,连忙安慰对方:“没关系的菲里,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这并不可耻,我也只是从书上得知这里,我也没来过呢!书上说,知云更是原罗的首都,是西方的第一大城市,它靠海,面积很大……”
“有寒水鸣那么大吗?”
“有我们半个国家那么大呢!知云更商贸和工业都很发达,经济非常繁荣,刚刚我看街上,连面包师傅的围裙都在阳光下发光,好些人手里还拿着来自东方的山水花鸟扇,很好看,等我们安稳下来了,我给你也买一个。”
“先别,咱们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没事,我不过就是去那支军队,我想薇薇安应该不会拿我们如何,何况她对你做过那样的事情,她毕竟是个公主,好面子,再说薇薇安都回家了肯定有很多事……”
菲里一愣,脸色开始逐渐煞白,塔利加后面讲的东西她已经完全听不下去。
自己编造了如此荒诞的谎言,被欺骗者现在不单单是塔利加,还有那个公主,一旦被发现的话……
“菲?菲里?”塔利加发现菲里在走神,她的脸色很不好,手指也冰凉僵硬。
塔利加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没出过这样的远门,而且坐了太久的车了……”菲里强撑着笑意,抽出自己的手,有些心虚:“塔利加,咱们就不要在薇薇安殿下面前提起落水的事情了,我怕她会恼羞成怒,好不好?”
塔利加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妥,点点头:“当然,毕竟这里不是申鸣,我们做事当然要小心一点。对了,你说是一个女佣救了你对吧?”
菲里松了一口气:“……嗯,怎么了?”
塔利加叹道:“没想到会是银铃,她替我求情,而我还冲她大吼大叫……”
“银铃?”菲里有些疑惑,“她是谁?”
“是我母后的陪嫁侍女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薇薇安来申鸣后,皇宫里只有银铃入了她的眼,凤鸣轩就留了她。所以应该是银铃救了你,”塔利加有点懊恼,“我们到时候谢谢人家,我还要给她道个歉。”
菲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人一定有好报,她在申鸣肯定会顺顺利利,再说咱们都走了。”
“不,薇薇安把银铃要去了。”塔利加掀开一角车帘,示意菲里看前方的马车,“她和薇薇安坐在一辆马车里,以后大概会成为薇薇安身边的人。”
银铃也到了这里……
菲里浑身僵硬,这不意味着,只要塔利加去见银铃,谎言会被立刻识破!
不行,塔利加不可以见银铃!
可万一塔利加给银铃写所谓的感谢信怎么办?菲里瞳孔紧缩。
……银铃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留下!谁也不可以破坏她和塔利加之间的感情!
塔利加还在感慨银铃的突然得势,他没注意到身后菲里的情绪波动。昔日温柔可人的恋人现在目光阴冷,正阴恻恻同自己一起看着马车,看向这座巨大的,繁华无比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