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缓缓抬眸向河对岸望去……舫楼内,宁王慕容逸笑对着陆遥的方向,而后扬手举杯。陆遥勾唇,淡淡一笑。而后足尖轻点,素衣翻飞间,安然落至对岸舫楼。
流影看清对岸的人,无奈叹口气,紧随陆遥之后而去。这个宁王只要出现,总是搞些古怪的动作。闲来无事不是找自家公子喝酒就是手痒痒想破了公子新设的阵法。想来做这个亲王还是太闲了些!
赵妍真看着二人飘然远去的身影,震惊过后,迈步离开……
舫楼内,除了宁王之外,还有睿王慕容傲在。“殿下唤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落座之后,陆遥淡淡说道。
睿王哈哈一笑,“他不这样,你还不知在对岸尴尬到几时!”
宁王放下手中瓷杯,颇感好奇的盯着陆遥的脸。“你是真瞧不出那平阳郡主……”
“我不喜女人早已不是秘事,殿下莫再取笑了。”不等宁王说完,陆遥就已出言打断。而后抬眸似笑非笑的直视面前的宁王继续道,“若是哪日殿下的亲王做的烦了,陆遥倒是不介意在清风阁为殿下腾出一间房来!”
宁王听此,朗声大笑,“到时,还望陆遥公子不要食言才好!”他自饮一杯后,挑眉感慨道:“外人眼中清冷不善言辞的陆遥公子竟会说笑,当真难得!”
陆遥缓缓垂眸,但笑不语。似是不经意间,他左手轻轻滑过胸前一处后,垂下。
安静坐于一旁睿王看一眼低眉不言的陆遥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陛下如今正为肖震一案烦恼,相比之下,两位殿下倒是轻松自在……”陆遥微微勾唇后悠悠说道。
“轻松确实有,但是自在……还真是谈不上。”宁王随口说。
睿王轻哼一声,“他所犯乃株连大罪,就算是剥皮刮骨也抵消不了他的罪过!”似是想起了久远旧事,睿王原本温润的双眸染上了些许的冷冽,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怒色。
宁王缓缓提壶,斟上一杯酒,略感惋惜地说道:“只是可惜了肖恒,本是正直良善之人,却要为一个残暴狠绝的父亲陪葬……”
“如今,不管陛下如何犹豫,他的结局是不会更改的。”陆遥面色如常,镇定如初。
睿王停下摩挲杯沿的手,“依你之见,父皇会如何处理?”
“诛连是不会了,可怎么判……我就不知了!”
宁王淡淡勾唇问:“还有你猜不到的事情?”
“殿下这么说,我倒惭愧了!”陆遥笑着说。“肖震的结局已定,但是肖家的判决将对殿下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停顿后,他缓慢言道。
睿王明了一笑,轻轻点头。
对肖震一案,宁王只想他死,至于到底怎么判,他是不会去在意的。在他内心深处,唯一在意的也就那一个人了。
“月儿若是知道了肖震将死的消息,想必会有一些安心了罢……”他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声,而后仰头饮酒。
陆遥眉眼低垂,没有说话。只是右手轻颤一下后在袖中一点点收紧……
次日夜间,去清凉殿探望贤妃后打算回府的睿王慕容傲,路过御花园遇上了一脸愁苦、烦闷不解燕帝。或许是因为愧疚难安,或许是因为琐事烦心,在问过之后燕帝只是轻斥他几句。
说:“身为皇子,当恪守宫中规矩。”
“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莽撞随性?”
“往后注意些自己的言行,如今的你还有什么值得罚得?”
除此之外,他也并未过多苛责。睿王耐心的听了他这一顿的教训,不作反驳。
在燕帝试探性问起他对肖震一案的看法时,睿王表现的淡然镇定。他一没有火上浇油、落井下石;二没有趁此邀宠、笼络帝心。“并肩王一案牵连甚广,非儿臣一人之言可以决定,相信父皇定会作出合理决断,惩该惩之人。”虽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燕帝震惊不已。他默念着“合理决断”和“惩该惩之人”这两句话后展颜一笑。
在回了崇阳殿后,他急急唤了郑国公曹正,梁国公曲映南。刑部尚书贺豫章等人议事。
几日之后,燕帝旨意下达由郑国公曹正主审,梁国公曲映南、刑部尚书贺豫章从旁协助。最终,肖震图谋犯上被判处凌迟之刑,其子知情者斩首示众,不知情者流放燕西。所有女眷一律被赶出丰城,终生不得入内。此案所涉及的一众官员,重者同斩,轻者贬黜发配。
自此,肖震一案,算是落下了帷幕……
七月底,肖震行刑。若按燕律来计,凌迟处死是要在西街菜市口示众的。可燕帝顾忌良多,最终将施行地设在了天牢最不常用的刑讯暴室。
在流影的陪护下,陆遥去了……
“殿下,是陆遥公子……”天牢正门外不远处,秦阳停了马车低声说道。
他原先还在猜着他会不会来观刑。可终究他还是来了的……睿王掀开车帘望去,直到那单薄的身影缓缓进入,点点消失后。他微叹口气说了句“回吧。”
七月底还是有些闷热的。这种天气下,鲜血淋淋的暗室偶有一阵恶臭扑来。这种连蚊蝇都不光顾的地方在这一刻看来还真如同坠入地狱一般了。
当陆遥迈步进入暴室时,行刑的刽子手已经有些疲累的在一旁歇着了……
若要衡量对一个人的恨到底有多深,放在之前陆遥是算不出的。直到他亲眼见到那悬在桩上血肉模糊、痛苦煎熬的人时,他才真的有些明白一个人的恨究竟可以深入到心底几层。他都有些想掀开那几片遮眼肉来看看。看看他的眼中会有些什么……
是不是会有惊恐;是不是会有无助;是不是会有绝望。是不是……真的如神婆所说的能看得见游荡的魂灵……
亦或者,他会有几分忏悔……
晚间,路月山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