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众生平等!”
林嘉树的话音刚落,严先生立马就要冲上去堵住林嘉树的嘴巴。
在经过刚刚林嘉树那一大段绘声绘色的铺垫之后,又听到这一句话,严先生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这位学生想说什么。
严先生确实是想逆转燕国国运,是想拯救天下苍生。但是以这样一种大逆不道的方式,挑战最神圣的皇权,他下意识就产生了抗拒。
“孽徒!你知道你这话会害得你全家都要掉脑袋的你知道吗!”严先生低声呵斥道。
林嘉树在严先生这架势下,自然也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想到自己要是无法回到自己的那个时代,林家就是他在这个乱世唯一的依靠。况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林家的视若己出,人非草木,自己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激。
见自己学生安静下来,严先生才放开自己紧捂的手。
两人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嘉树都已经在想是不是要下课了,刚想出言提醒严先生。
只见严先生突然站了起来,绕着整间房子走了一圈,观察到所有门窗都闭合好,确定没有人在房间附近之后,才来到林嘉树身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严先生的表情依旧严肃,话语中能听得出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而此时林嘉树却显得十分的平静,回答道:“老师,我想的很清楚。”
而此时,他并没有等严先生开口,他继续说道:“敢问老师学生说的这些有错吗?”
“老师请问,我们大家都是爹妈生下来的。死了都是要埋到土里去的,生前的东西都带不走。谁会又比谁高贵呢?”
“如果大家都不是平等的,那么弱者的利益谁又能够保证呢?难道永远像这样靠着强者摸着良心的施舍嘛?”
语气依旧十分的平静,但是声音却十分地有力量,就像是正在阐述真理一般,不容置疑。
方才的那很长时间的安静,虽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林嘉树在心中却想了很多。
哪怕他现在出身于林府,父亲也算得上是朝廷重臣,而兄长也在朝廷中当官,林府的地位在燕朝朝廷之上也可见一斑。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刚刚苏醒,便差点就在林远的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
更是在出门之后,被镇南王当街威胁。
自己作为世家子弟尚且需要担心生命危险,那么更不用说寻常百姓了。
当然,这些寻常百姓或许比自己活得更加安全。因为自己或是因为家世,又或是因为些别的什么,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总归是有些价值,所以他的命值钱。
而对于其他寻常百姓来说,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性命,或许那些大人物甚至都不屑于用余光瞟他们一眼。
因为忽视,所以安全。但是这也显得更加地悲哀。
更何况,在穿越之前,林嘉树也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大学生,没有显赫的身份,没有滔天的权利。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更能对底层百姓共情一些。
这段安静的时间里,他的心情也从刚开始的有些恐慌,到渐渐平静,再到现在的坚定。
于是,方才他从容不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的十分坚定。
严先生听到自己学生的这几句话,有些微微发愣。君权神授,皇权神圣不容侵犯,早就已经刻在每一个燕朝人民的骨子里了。
哪怕是像他这种修的是看破世俗,远离红尘的道法的人,心中也难免受到这些思想的影响。
虽然,他的修行是要自己看破红尘,做一个世俗的守望者。
但是,他还是有一颗凡心。不愿看到百姓受苦受难,不愿看到国家一步一步踏入腐朽的泥潭之中。
只不过,这么多年,他的眼光永远地只放在了朝堂之上。就像林嘉树之前分析的那样,他固执地认为燕朝的衰败只是因为奸臣当道,皇帝的昏庸无能。
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吗?
他脑海中隐隐响起,似乎十几年前有人也曾经和他说过这样一番类似的话。但那个人也成了他这辈子最为痛恨的一个人。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他一直徘徊在京城,不停地教书,拼命地想为朝廷输送一位又一位合格的官员。
可是呢?细细想来,或许真的是自己眼光太浅薄了吗?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兄,那位已经十多年没有消息的师兄,那位智慧无双的师兄。
严先生沉默了良久,这与方才的沉默不同。这次他想了很多,有些是很久远的往事,有些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有些是或许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虽然为师现在还是无法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也无法对你的话语进行反驳。想来以你的天资进入朝堂也不过时间问题。”
“希望你真的能做出你想做的事情吧。”
林嘉树看着自己的老师,知道对方显然是有了些感触,或者是因为自己,或者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他平静地朝老师行了个礼,却什么也没说。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严先生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
送严先生出门之时,正巧碰上了回来的林远和林淮父子二人。
严先生便故意叫林淮带着林嘉树回屋,和林远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可是嘉树有什么不好得罪了严先生么?”林远先开口说道。
严先生摇了摇头,“有件事我想和林阁老商量一下。“
林远说:“严先生有事尽管开口。”
严先生看着林远,缓缓开口道:“老夫这一生虽然教授学生无数,但是都仅限于天试的应对之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包括淮儿在内,这些学生也都称不上算是我的传承。本来那件事情之后,我想这辈子我的传承可能就这样断了的。”
“可是今天我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看着林远的面庞,神情十分认真,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嘉树可能比较特殊。但是,我依旧想将我的传承尽数交付与他,不知林阁老怎么看?”
林远大吃一惊,自然是十分的欣喜,连连称谢。
严先生摆摆手便离开了,只是在出了林府大门后,又忍不住回过头,深深地凝视着林府的牌匾。
“林嘉树,可别让为师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