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蓝府书房内,两位神秘人,身着黑色长衫,头也被黑色帽子紧紧裹住,让人很难察觉其身份。
“吱呀~”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蓝田跨步走了进来,虽然两鬓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白了,但是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
“蓝兄。”其中一个神秘人,鞠躬行礼道。
“林大人和贤侄可以将帽子取了,此处不会有其他人。”
两人卸去伪装之后,竟然是林远、林淮父子。
“对了,林二公子病情痊愈了,可喜可贺啊。我叫耀儿带去的礼物可否还喜欢?”蓝田先开口问道。
“蓝兄费心了。”林远行礼致谢。
很快,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很显然,他们都知道今天聚在这里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或者说并不仅仅是这件事。
但是似乎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夏天的微风裹着湿热的空气灌入房间之内,让人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桌上的烛火随着窗外的风摇曳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了一般。在摇曳的烛火中,蓝田的脸色愈发苍白,竟不住地咳了起来。
林淮慢慢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户。
“要下暴雨了。”蓝田喃喃说道。
有些已经过去非常久远的画面又再次在此时浮现在了脑海里。
十三年前,龙湾,一处戈壁沙漠中。
“范遥,你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你跑不出去的,回来吧!”一名胯下骑坐着枣红战马,身披银色铠甲的将军,站在凌冽的风沙中咆哮着。
在他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士兵们。
红色战旗在风中肆意招展着,黑色的“燕”字,在太阳光的直射下愈发醒目。
而距离这位将军前方,几十步开外,一名男子身着黑色短甲,浑身四处是伤,嘴角还隐隐在渗出鲜血。
而他身后是万丈深渊,深渊下是万道沙流,没有生命能在里面活下来,那里只有沙。
“跟我回京城吧。向陛下认错,我会尽量保你一条性命的。”风沙很大,蓝田的睫毛还有额头上早已经沾满了泥沙。
但是他依旧努力地睁大眼睛,盯着范遥。
“留我一条性命?蓝田,你多大了还会相信这鬼话嘛?”范遥笑了,笑得很惨然。“如果陛下如此宽厚仁慈,如今你我会在这黄沙大漠之中对峙嘛?”
“你们现在的确还不会杀我,因为你们还不知道我把天陨剑藏在哪里。”范遥伸开双臂,当着蓝田的面转了一圈显示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然后呢?回京都,下刑部大狱。直到你们找到天陨剑?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消失在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这便是那位仁慈的陛下给我安排的结局!”
范遥闭上眼睛,龙湾的风沙确实很大,但他更不想看那个骑在马上,已经和他彼此认识几十年的那个所谓的师兄。
“够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是大燕的天下,而不是你的天下!”蓝田吼道,即使风沙混着泥土直接灌入了他的嘴里,他也必须得开口说话。
他必须稳住范遥,而且他能隐隐感觉到,当范遥提起天陨剑的时候,自己的军队似乎都有些骚动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那把一挥百应,横扫六合的天陨剑的威力嘛?
“你错了!这片天下从来都不是萧家的,也不是我的!你到现在都还是不明白师父到底想教会我们什么!”范遥声音不大,但他知道蓝田一定能听见。
“但是师父对你很失望!”
在范遥离开之后以魔王封号起事之后,师父无为真人便再也消失不见了。甚至从那之后,世间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想到这里,蓝田顿时紧紧咬住牙关,此时的他已经有些愤怒了,口中的沙土在牙齿的摩擦下发出咯咯的声音。
“是吗?”范遥并没有再与他争辩下去,他罕见地闭上了嘴,但是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真的以为是我赢不了嘛?”
许久,范遥缓缓开口说道,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手持天陨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蓝田?更不可能会输给那个远在京城龙椅上的那个人!现在只是因为我不想赢了。“
这番说辞,在这场景下任谁都会觉得是范遥在嘴硬。
只有蓝田知道不是这样,他太了解范遥了,他知道他不会做无谓的事情。
“罢了罢了,看来我范遥今日难逃一死!在场所有人听着,今后谁能找到我的天陨剑,定要承我遗志,帮我荡平八方!”
范遥仰天长叹,张开双手,任凭沙土砸在他那虚弱的身体上。
此时已经有些隐隐骚动的军队,终于因为这句话瞬间炸开了锅。
“天陨剑?!听说是魔王范遥的武器,陪他横扫六川,获得魔王称号!”
“可不是吗?魔王之剑,可定天下!你以为说着玩的!”
...
蓝田心下一沉,他当然知道这个局面是范遥故意造成的,此时军心不稳,大家都定要等范逍说出天陨剑的线索,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他再有企图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圣上命他带兵围剿魔王,便早已秘密嘱托抓活的为的就是秘密问出天陨剑的下落,现在这家伙直接把天陨剑的秘密散播出来,可见其未必没有后手。
“嗖~”的一声,只见一只穿云箭越过了千军万马,带着丝丝金光,破开了漫天的风沙。
这一刻,太阳似乎变得更加耀眼,箭矢之上炽热的气息也在灼热的太阳光下,炙烤得更加雄浑。此时似乎没有什么再能阻止这支箭到达他应该去的地方。
因为它出现得太快太突然了,没有人反应过来。
当蓝田看到这支从军中射出的飞箭之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而就在一瞬间,风雪之意竟然在这黄山漫天的戈壁滩上陡然升起。
随着,蓝田手上的长剑破空而出,剑锋之上的霜雪之意也在那一瞬间绽放开来。
天空竟似乎开始飘起朵朵晶莹透亮的雪花,远处高耸巍峨的雪山隐隐拔地而起。那支箭矢炽上热的光芒也在风雪的虚影侵蚀下竟开始慢慢减弱。
虽然无法将这支箭矢给彻底击落,也没办法改变其行进方向,但是已经大大减缓了其速度。
不要说是范遥了,哪怕是一位普通人,只要稍稍侧过身体,也能将这支箭矢轻易避开。
可是范遥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甚至还极为坦然地闭上了双眼。
瞬息之后,那支箭便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心窝之中,一口浓烈粘稠的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他的身体也因为惯性而向后倒去。
在他身后,是铺满无尽黄沙的万丈悬崖。
“天陨神剑,可斩天子!魔王之剑,可定天下!”阵阵魔音随即淹没在了阵阵黄沙之中。
蓝田急忙跑过去,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着戈壁下茫茫黄沙,嘶吼着:“范遥!不!都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王翊走到蓝田身边,低声缓缓说道:“蓝将军,你我都知道,天陨剑的秘密永远埋在这黄沙之下才是最好的结果。”
蓝田愤然起身,撞开王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不该擅作主张!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你知道你这会带来多少麻烦吗?!彭越,我们走!”随即撇下王翊,头也不回的向军营走去。
彭越急忙跟上蓝田的步伐,只是在经过王岚身边的时候,小声道:“翊哥,你真做错事儿了。”
王翊并未搭话,回头看着蓝田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不被察觉的笑容,只是笑容中夹杂着一抹苦涩。
“天陨神剑,可斩天子!魔王之剑,可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