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胡斐少年情窦初开,偷看马春花练拳。马春花毫无防备地熟睡后,胡斐从草丛中轻轻爬出,站在马春花身旁,看着她笔挺的鼻子下是张樱桃小口,嘴唇轻轻颤抖。胡斐胸中一股强烈冲动,便想扑上去在她的小口上咬上一口,
这只是一时的孩子气想法,他无论如何不敢,马春花青春窈窕的玉体横陈,看得胡斐的心频频乱跳,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心中只想:“马姑娘要是肯让我亲亲她的脸,亲亲她雪白的头颈,不推开我,不笑我,不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肯变成只小狗,伏在她脚边……她要跟爹爹保镖,不管有多凶狠的强人来劫镖,都由我去打发。她爹爹武功不行,她师哥不行,那商少爷也没用,只有我小胡斐能为她出力,就算有一千个一百个武功挺高的强人,也只有我胡斐能挺身保护她周全。强人将我砍得周身是伤,但终于给我杀退了,马姑娘拉着我的手,唱着‘有儿句知心的话,要和哥哥说从头……’不,不!她比我大,只能唱:‘有几句知心的话,要和弟弟说从头……’她摸着我全身流血的伤口,流着眼泪说:‘弟弟,你为我受这么多伤,杀退了强人,我不知怎么报答你才好……’”
等到胡斐一溜烟跑走,马春花从假寐中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
不好,她心中叫道,这次自己的义躯是一个完全的女性客体,承载了几乎周围所有年轻男性的性幻想。徐铮、商宝震为她争风吃醋,原来只是“义”字大于天人设的小胡斐也被青少年的性幻想拖下水了。
这虽然看上去对于接近目标很有帮助,但实际上,这与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鸿沟。
在男权社会中,女性一旦成为“典型的性对象”,“性感符号”,她就会成为完全的客体,她的主体性和意见会完全失去权威性。而她的结局也必然会迎来男权社会对于“背叛者”“贰主二夫”者的审判,即使她心眼不坏,她也必然不会有好结局。
(若是她像是历史上那个背叛印度嫁给英国人的印度女人,不但跟着白人老公阶级飞跃成为统治者,还靠着自己的心狠手辣长袖善舞,TMD混得人模狗样的,到今天也是名留印度历史,后代还混得很不错。那不得天下大乱了。)
“md,我是来拯救世界改变历史的,又不是来交配的。”
(旁白:但这里是言情频道,大家还是更喜欢看你们交配前的求偶活动。
而且比起关注世界,人类的确更加关注交配。
没办法,这就是人类的本性。
亲爱的,你在打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呢。)
“滚。”她对旁白说。
*
这边厢商宝震换了长袍马褂,正待母亲开口要向马行空提亲,却听得马行空说道:“除了这个丫头,我一生就收了一个徒弟。他从小就和春儿情投意合,就想借了贵庄宝地给他二人订了这桩亲事。”
徐铮听了,大喜过望,笑得合不拢嘴;马春花沉默不语。
商宝震只觉像是一个白雷在头上炸开,呆呆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朝屋外跑去。在一棵银杏树下站了许久,这才想起到了练武的时间了。
商宝震本就受此重挫,又被母亲连声责骂,发镖时分了心。将标靶拿上前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上面的“胡一刀”三个字,早已被人用小刀剜去,上面歪歪斜斜地刻了三个字“商剑鸣”。这不成了儿子打老子?
商老太立时想到了马行空师徒三人,说道:“请马老师他们三个来说话。”马行空一行三人进入演武厅,见家丁神色有异,心中叫道不好;又见商老太拿着立牌兴师问罪,咄咄逼人,目中精光劲射,不似一个老太。
“不敢去找真人动手,却将人家名字写在牌上出气,这才是卑鄙行径,鬼祟勾当!”只见胡斐推开家丁,从中现身。商老太使足诡计,趁胡斐江湖经验不足,扣住他双手命门,将其擒拿。商宝震存心想用胡斐出出恶气,用铁鞭一直打得他浑身流血。
马春花心中不忍,想着商宝震看着像个温和情种,不到二十岁竟是个下手狠毒之人,对一个小孩也如此残忍,怪不得要你钢刀烙脸还被NTR了,真是没品。
不由得口中叫道:“不要打了!”
胡斐听马春花“不要打了”四字出口,睁开眼来,见她脸上满是同情怜惜之色,不由得大是感激。而商老太见儿子为女色所迷,只凭人家姑娘一句话便即住手停鞭,心中却是恼怒异常。马行空知道人心险恶,事不关己找借口溜了。
马春花终究不忍,况且这又是重要剧情任务,于是半夜起身,想要解救胡斐。却见夜色中,院里也有一人来回踱步,唉声叹气。
是商宝震。
马春花知道下面商宝震要向她倾诉衷肠了,她于是要求商宝震放了胡斐。
商宝震面色激动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着要为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之类的话。她心里有点矛盾,有点嘲笑也有点疑惑:“难道我真的要按照剧情走向一刀给你杀了啊?”
突然,冥冥中感到一丝异样。她抬头看向院子中天上的月亮。——廊下。她记得原剧情的提示,商宝震是在廊下。
可是,她环顾四周,四周是清中期山东农村的某户地主家的庄园,小小的黯淡的月亮,浓黑的夜色,四围的平原和山脉被夜色浓浓地笼罩,仿佛连群山也陷入了沉睡(这里大约能看到泰山那一片山脉),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两声狗叫,和不知名的野兽的嗷嗷哟哟之声。由于夜里风凉,声音沿着下沉的冷空气传播得很远。
空气里传来的是夜风里炊烟、粪肥、泥土和作物混合在一起的一种,微臭又亲切的气味。这是真正乡村的气味。夜风又刮过来刘二摆放的松柏和夜来香的花香。
“这事儿确有其事!”
她看着周围作为“清中期典型民居”的庄园,灰色的砖瓦,低矮的卷棚,石头的墙壁,小小的窗子和门,正堂、倒座、两厢房——突然打了个寒战。
像被浸入一盆冷水中,突然惊醒;又像是婴儿被骤然抛入一个危机四伏的旷野之中,空旷得令人恐惧,风寒冷而凛冽,手脚孱弱,而脑子急速旋转。
典型的北方民居,为了冬天保暖,两侧的东西厢房会完全做成封闭式,——没有廊子。
没有像南方民居那样两侧通透的廊子!
世界线变动了。
当工具人觉醒,不再是工具人的那一刻,世界线也接入了更真实的世界。
当你不再是工具人马春花,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的时候,此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趁夜叫醒爹和师兄连夜逃跑啊!
一个身影翻墙出来,正是胡斐,他对一脸震惊的商宝震道:“我不用你放!”商宝震大惊失色,两人对招而斗,翻出墙去,胡斐武功进境迅速,不用几下便击败商宝震,巧计一施,便将商宝震倒挂在高树之上。
“我正是关东大侠胡一刀的儿子,胡斐!”
主角人物释放主角光环后逃逸。
马春花到底有些不忍,想先把商宝震放下来再跑。她几下爬上高树枝稍,给商宝震解开绳索。
此时天色大白,日头升起,开始变得晒人。这个季节正是山东昼夜温差最大之时,夜晚清凉如水,可这太阳一升起来,温度就会骤然升高,在六点到十一点的五个小时之内,气温可以连升二十度,清早还冷的穿棉袄,头晌午被太阳直射的地方简直要烧起来。
马春花一番努力,终于帮助商宝震解开了麻绳,他们正觉得日光渐渐刺背,此时千万要穿浅色衣服,若是穿了深色衣服,简直像放在铁板上烤似的。
他们却突然在高处,眺见远处的大道上人声鼎沸。陬邑县县衙中不多的几个皂吏、一大堆民夫,难得穿着齐整,身上穿着刚用靛蓝染过的“兵”“勇”的衣服,行作两排,远远走出县城,往大路上去,似在迎接神秘的客人。
“他奶奶的腿,还真有三十六人的大轿啊?我还寻思是抬死人的呢!”
“卧槽,还真有三十六人大轿啊?用人力多慢呢,不如造台房车,用马拉啊!货真价实的三十六马力呢!”
与陬邑知县、民夫官吏一同前往迎接的刘二,与在树上的马春花同时发出吐槽之声。
县官带领仪仗队,一大早就出城,迎接这位让他们战战兢兢的贵客了。
倒也不是三十六个穿着红色制服的轿夫同时抬,还是要轮换的。只是福康安深受乾隆皇帝宠爱,在大金川受封男爵后,皇帝就给他格外开恩。加上他从金川得胜回京后,第一年吉林将军,第二年盛京将军,第四年这就升了云贵总督,要去清理铜矿,整理云南欠下的铸币铜业。跨越大半个中国,从龙兴之地的东北,到与安南交接的西南边陲之地云南,他沿着胡焕庸线直接骑马跑都得好几个月,更不用说期间山高水深,他上任光路就得走好半年。换地儿赴任像TMD天天得坐高铁的出差党似的。
福康安性格刚烈,是个急性子,只要有办法,绝不肯多耽误一天,他是个工作狂,年他都不过——六世班禅从拉萨到北京走了整整一年!因此,他行军路上基本相当于住在那顶豪华定制加长轿子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点心、茶水、烟斗,人家说,里面还有点烟的小童和服侍的侍女呢!
所以,到了一些条件差的驿站,他根本懒得从他的房车里下来。
阿日斯楞作为他最信任的近侍,骑着匹黑马跟在他身旁,旁边另有八个江湖一流好手作为侍卫,年纪都很老成,都是办事儿办老的老江湖了。阿日斯楞随时听候着他的心情:“三爷,如何?”
只见轿子上窗帘掀开,一股清爽的凉风携着松柏、茉莉的树花香气扑面而来。
车中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绸袍(深色),头上戴了一顶夏天的瓜皮帽,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缝在上面。眉目清秀,丰神俊朗,容止都雅,点头道:“倒是不俗。”
他抬头一开,不由大为好奇:远远地树上竟挂着个年轻的姑娘,正手脚并用的往上爬;树上吊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像被人家打了——商宝震被胡斐脱去了上衣。
“这是怎么回事?阿日斯楞,叫他们将树上的人弄下来。”王剑英、王剑杰江湖粗豪,调侃了马春花几句,商宝震又羞又恼,和来人过了几招,倒因此叫商宝震认了八卦门的师门。
“住口,不得对这位姑娘无礼。”
两人对视,互相打量了一下。
烈日炎炎,由于福康安特别喜欢绛紫色,时人都称为“福色”,这颜色都跟着他姓了。可这轿子用了深色蒙顶,简直成了寿光蔬菜基地的大棚,随着日头高升,轿子里像蒸笼似的超级加倍炎热起来。
刘二连忙让轿夫进入松柏林间,并且命令埋伏好的民夫开始用竹管吹水。
轿中贵客登时觉得松柏枝下,阴凉清香,沉静古穆,松涛伴着凉风习习,而这开阔的场院,又十分开敞爽快。
“这边请,请!”
“落轿。”那贵公子竟然格外开恩,叫停了轿夫,要玉趾临贱地了。
只见轿夫缓缓地将大轿落稳,童子拉开轿帘、摆好踏脚凳和防滑的地毯,贵公子脚步轻捷地从豪华大轿上下来,吸了一口乡间清风。当面就是商家堡照壁上大大的团纹蝠图。
“好兆头。”
他抬头一看,地方幽静,前面麦浪浓绿,背后矮山松涛环抱,在夏风吹拂下麦低松高,波澜起伏,如同一道道绿浪,置身于碧海之中,燥热之心顿减;初夏乡村景致,鸟语花香无不称心;迈步拾级进入院中,公馆中布置古朴雅致,虽无张灯结彩,但松涛阵阵,凉风习习,书画点缀,花香如梦;一落座,更是枕垫香滑细软,虽然不是靡费连城,却非常干净清雅,更兼阵阵玫瑰清香。
上茶的茶盏虽是当地的深色粗陶,茶却是最好的云顶瑞芽,古朴的陶器更给茶香添了一丝清幽;及至供奉酒席,雪雁、冰参、卤鸡、糟鸭,鲜香爽口,没有一丝油腻之气。
简直没有一处不合心意的。
“三爷,可还能将就着用?”阿日斯楞毕恭毕敬地问。
“岂止是能用,——吾自出都城以来,日夜兼程颠簸,各地不得休息安枕,今日到此福地,三生有幸。虽是偏僻小站,无一处不如意,定要在此住宿一晚。”
他这话一发,随从的侍卫和迎接的县官们都如蒙大赦,像是祖坟冒了烟似的,就差欢呼起来了。
王剑英王剑杰道:“福公子,已经问清楚了,这位是庄子的东家的儿子,也是我八卦门的师侄儿,是可靠人;那姑娘是庄子上的客人。
还不来拜谢福公子。”两人很会仗人势。
马春花被带到那个被人称作福三爷的贵公子面前,福了一福。
她观察到,男子满面春风,眼梢轻微地朝她挑了一下。
他的瞳孔放大了,脉搏和心跳也开始加快。
(我们无法观察爱情,我们无法观测一个人的内心,但是我们可以观测一个人的植物神经反射和瞳孔心跳脉搏。
啊,爱情,奸情,你还真是有迹可循。)
“md,”她心中骂道,“100%勾引男人的客体性又TMD发动了——我这次穿越了个什么?穿在一个大清男子通用款充气娃娃身上吗?
马姑娘也真是人间尤物,下到十三四岁少男,上到功成名就的封疆大吏,没有不被她这幅好皮囊拿下的——就因为胸大吗?
淦!
该死的人类,肤浅、愚蠢,一辈子吃奶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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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徐铮听说了马春花和商宝震半夜同出去的事情,骂骂咧咧地来找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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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阿日斯楞是在旗的蒙古人,而且跟随福康安多年,所以按照清朝的内外等级制度,只有他可以称呼福康安为福三爷。归顺朝廷的汉人江湖草莽是不许这么称呼的,会被视为不敬。
乾隆中期,由于满人和蒙古人人口暴涨,财政负担不起这么多无业游民,乾隆皇帝采用了一个政策叫做‘出旗为民’,将资历较浅的汉军旗人,“开户民”,入关后归顺的汉民和抱养子、汉人包衣奴才等,除去旗籍放出去为民,或者转入绿营,名义上说是为了他们自由生计,实际上就是为了保证满人和蒙古人的统治特权。
背景上,无论是政策上还是实际上,乾隆皇帝已经将“汉军旗”和“汉人”等同看待了,非我族类,都是二等人。我们今天提倡民族团结是在各民族都平等的基础上,无论什么时候封建等级制度都是需要批判的,因为永远绝大多数人是被压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