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剑宗,丙役院。
仙道禁阵之内,不见半粒庚煞。
陈纵一行七人纷纷抱拳,拜别收了五十贡献才肯带众人下山的甲院先天。
那人刚一走远,一路闷到现在的虬髯汉子便立即道:
“娘的,老子们辛苦铲一天庚煞才能赚十来点。
他倒好,内气一展,五十点销金贡献便到手了,换成庚金铁煞,可是足足五百斤啊。
幸好大哥你有先见之明,让我们藏好了捡来的身份令牌。
要是被这人看见,怕是要坐地起价,狠宰我们一刀才肯罢休。”
此人自称萧山,江国冲灵郡人。
这都能将他扯上硬夸一番,陈纵心中很是无语,表面却维持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不咸不淡的扔了两句‘谬赞’。
在甲院交割了此番祭剑的贡献点后,他为了低调行事,并不想再次充当破煞手。
毕竟甲院位于山顶,与几人所在的丙院相隔十来里地不说,山间小道上还遍布威能不一的庚金铁煞。
颇有自知之明的陈纵也不想过多的在人前显圣,便让关系近了许多的万灵儿帮忙在甲院销金楼中问问。
有需求便有买卖。
甲院中理所当然的有着专门做此类事情的先天武者。
选定人选之前,陈纵仅是随口点了一句,让几人藏好捡来的身份令牌。
未曾想萧山不仅一路记到现在,还明显早有预谋的憋了这么一句马屁。
神神叨叨的万灵儿暂且不说,其余能撑到最后的五人,能有如今的武功,哪一个不是江湖老手?
财不外露、怀璧其罪这等浅显道理,谁会真不明白?
所以包括陈纵在内的六人都知道,萧山这是在硬夸。
“既已至甲院,大家便各回住处吧。”
陈纵不想过多纠缠,连萧山对他的“大哥”称呼也懒得纠正,说完便自朝丙院住处赶去。
本来就是信手为之,做个预防。
陈纵根本没有在这仙宗杂役间培植自己势力的想法。
所以面对萧山那几乎溢出的投靠暗示,他并不感冒,只是想着给萧山几分面子,并未直接拒绝。
当然,若是再贴上来招人烦的话,陈纵就要采取行动了。
萧山身为老江湖,察言观色这项技能不说已至化境,也能算炉火纯青。
单只看陈纵眉宇间的不耐,他就知道这是极限了,再往前靠的话,他不要的脸恐怕要被彻底踩碎......
天近亥时,月华如纱,奉仙角。
丙院管事吴槐坐在角落中的树荫下,右手举着铜制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在和身侧一株娇艳野花说话。
“小黄啊,你又在晚上偷偷开。”
......
“这次两千多人撑了两天,算久的了。”
......
“听说是去的甲院,你说那功力比我强的陈纵能撑住吗?”
......
“我也觉得大概撑不住。
那可是甲院,我这样的先天都没资格进甲院,登记造册的都是力士,路尽先天遍地都是。
就算这样,甲院打扫换气的间隔也是一刻一换。
所以那甲院,根本就不是我等凡人能去的。
不足千人,又带去甲院,外门那女修应该是想要祭出入品灵兵。
要等灵兵破土,最少都要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力士之下,路尽之前,哪个先天能顶得住?
他再比我强,难不成还路尽了?
估计只能撑到最后,被庚煞蚀入心脉,眼睁睁看着仙师飞走。”
下一瞬,吴槐猛然坐直身体,挥舞烟杆,并未动用内气,只凭这具老迈身躯的本身气力,将那朵开得正艳的野菊打得支离破碎。
“这怎么能怪我呢?!
我就是个管事,又不是我让他们去的!
怪他们自己、根本就怪他们自己!
要不是都想要那能在武道一步登天的破障丹,道剑宗难道会抓他们上山来吗!
拦也拦不住,想方设法都要上来。
就跟韭菜一样,今天割一把,明天又长一茬,割都割不完。
所以说,根本就怪他们自己!”
......
“亥时了,等到子时,又要来一批新的。”
“小黄你看,我真的老了啊,都出现幻觉了,竟看到陈纵又回来了。”
“嗯!?”
吴槐发作一番后重新耷拉着的眼皮瞬间睁大。
他老嘴微张,借着月光,能清楚看到齿间黄橙橙的烟嘴。
整整三息过后,吴槐被袅袅而起的青烟熏出得眼酸,使劲揉了揉眼,而后豁然站起。
“不是幻觉!他、他、他不光能活着回来,还安然无恙!
还有万灵儿、萧山、贺光、左云飞、褚秀......”
吴槐一一辨认,瞬息间心跳如雷。
他天生过目不忘,武学天赋极其出众。
无人知道,每一批他亲手送走的武者,他都能准确无误的叫出名字。
正因记得太多,他才会找野花说话,不然早便疯了。
而在吴槐担任管事至今的五年间,从未见过在丙院被修士带走的武者,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便是运气好被挑去丁院乙院,能撑到灵兵破土。
爬回来也是一副缺胳膊少腿,被庚煞侵入周身经脉,没有几天好活的颓靡模样。
更何况陈纵等人去的是十死无生的甲院!
缓了几息,胸中涌起一股连吴槐自己都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惊奇的复杂情绪。
带着这股情绪,吴槐提气运功,大步靠近陈纵几人。
“你、嗯,回来了?”
走在前方的陈纵老早便发现吴槐了,对于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以他的功力,甚至听清了吴槐在树下发癫时说的话。
那些话与他关系不大,最多只是不相信他能活着回来而已。
所以陈纵也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这老头不太正常,以后要离远点。
“嗯,运气比较好,还花了五十点贡献,才让甲院的先天送到禁阵之外。”
吴槐一一扫过众人,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问出来。
实则心中念头碰撞,已经自行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肯定有修士替他们说话了!
陈纵我看不透,没动过手,也不知他是否路尽。
他要是单独回来,那还能说运气好。
一下回来七人,虽然藏了一手,也最多只是一品而已,如何能活着走出甲院庚煞?
这几人中,有人是修士家眷......’
吴槐站在原地,就着月华,目送几人踏入居舍范围。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虽不复昔年锐利,却也未至老眼昏花的地步,自有几分武道戾意。
‘第五个年头了,我还差六万三千五百点贡献,这个位置,绝不能出现意外!’
有人觉得他身为丙院管事,掌有一院武者的生杀大权,只在宗内修士之下,可谓位高权重。
可只有吴槐自己知道,在修士面前,哪怕只是个刚刚接上山,还未开始修行的准修士,他也只是条可以随意打杀的老狗。
因为修士只是需要一个能震住其他武者的人,上传下达,跑前跑后。
至于这个人是谁,叫什么,修士不会在意,活不过三日的武者也不会在意。
但为了有这么个人,道剑宗那本只给杂役用的规定中,特意增加了一条针对管事的规矩。
百人祭剑得一贡献,只要攒够十万贡献,便能得修士护法,保证在染灵池中能保全灵智,成为可再活百年的仙道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