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孙胜徜徉云端,见得紫气氤氲笼大千,借得东君万象尽开颜。吐出浊腐气,收了神通功,几个闪身,落回骏马豪车架内。
褚守心直挺挺一个大字瘫在软榻之上,呼呼大睡。
亏的是丞相豪门,车架实在阔气,竟还摆得下鲜蔬瓜果,精致点心,还有胖子最喜欢的香卤肘子。
天仙无需饮食,夜间取月华阴精,晨曦纳东阳紫光,反倒是日间尘世浊气兴盛,不适修行。
孙胜丢了个鲜果,正砸在胖子脸上,堵住呼噜声。
“呸呸呸,胜哥,你又打趣我”褚守心天赋其实很好,只是忒疲懒了些。
用他自己话说,辛苦修行不如侍奉仙庭。
他家老祖,黄庭诵经八百年,不见金丹脱俗颜,终是仙庭派差遣,魂入神册命先天。
凡人修士,无论佛道仙功法,都是走炼气,后天,先天,化神四步,无非叫法不同,似褚遂良那辈,只要身故,魂归仙庭就成了神仙。
一路攀谈,胖子也是直言不讳。说是唐皇对外称重病,太子乾继位尊父太上。
朝堂文武脑子快的拜了仙庭,骑墙的却是都砌墙去了。
乾皇登基,未行大典,先行设传经和求道两司,有佛道两门新任行走接掌,尊朝廷,决断事宜。
所以信谁的不重要,听谁的才重要。
孙胜莞尔,直对那帮人精豪杰由衷佩服。
褚府精心置办的骏马拉车飞快,遭不住胖子惫懒,官道上五里一栈,十里一驿,这厮总不错过。
孙胜也不心急,穿越来久在长安,此回正见见大唐风景。
本以为取缔灵税肉果是项大工程,其实人家早百年就施下手段,长安龙虎点睛地,十三精英卫镇守,可以严苛压迫,积攒民怨。
外州省道节度使自持,怕民心变动,早就去了秧苗,只将血肉果树作成重犯刑罚,每十年混个保底。
走走停停,足有两旬日,终到幽州边界。
眼见得日已快要落山,想必就算赶到幽州,也已闭了城门。孙胜倒想试试飞跃城墙,可还是带着胖子,不必要平白生事端。
正巧,不远处有村落,百十户人家,自是驱车前去。
夕阳下,官道边,炊烟渺渺,鸡犬相闻,一派祥和安宁。
走得近了,见到些许农人仍在侍弄田园,寻了位老人问话。
老农夫正在耕作,耳听得脚步声近,一抬头,便见两少年错身而立。
孙胜含笑拱手问道:
“老人家,晚辈前去幽州,请问此去还有多少脚程?”
老农夫眼前问话的少年生如美玉,其身后富态些的公子也是明晃晃金银璀璨,确辨得出华贵人家,顿时不敢怠慢:
“两位公子,此地为李家庄,幽州下辖,再往前有个百多里便是幽州城了。”
饶是褚家骏马车驾,也不太可能在城门落闸前到达。索性让褚守心递过一块银两,借了处柴房歇脚,也省的生火扎营。
老农夫惊喜万分,直说让出主屋,被褚守心拦住。
胖子虽是豪门贵子,却没啥讲究,锦绣高床睡得,茅草石台也是躺得。
路人借宿小村落,再遭逢个女鬼豺狼,这倒是话本聊斋常见故事。
孙胜想来,不由得暗暗一笑,来此西游世界,还没见着妖魔鬼怪,自己倒已成了仙。
驱车拐下官道,往野庙而去。
夜色愈浓,孙胜眉头一皱,真有所觉察,似冥冥中有因果系束于此。
“胜哥,今日怎地,有诡异事吗?”胖子也不傻,孙胜这架势,必然有古怪,只是他也暗中用法宝试过,村中百姓一切如常。
“偶有所感,似乎有故事要生发……”
孙胜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
正聊着,村外突然响起兽吼,由远及近,忽是冲破篱墙,闯将进村道来。
村庄各家霎时间点起灯火,扒开窗沿,小心翼翼地觉察着动静。
孙胜定睛一看,金眼圆睛炳文斑,银须倒竖尖利爪,原来是只豹子精。
长安城里可没有这等稀奇玩意,孙胜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豹妖。
血气污浊,手上必定沾着人命;妖力暗淡,怕是连初入先天的修士都敌将不过。
“嗷呜”豹妖也不急着伤人,先是嘶吼一阵。
“我本山野兽王,今天遇到我算你等命数已尽,顷刻间要把你们拆骨扒皮,食肉摘心。”豹妖凶光毕露,言语间全是血腥恐怖。
不过,村庄人家反而大胆地敞开窗户,虽面有恐惧,却无多少慌张之色。
孙胜扫视一圈,端是有些好奇。
他自不必说,要不是顾忌上界,一夜之间他能清缴得方圆百里活豹子绝迹,哪可能有甚惧色。
褚守心毕竟褚家嫡系,身上有点护持玩意,更何况抱着大腿,自是不把这后天小妖放在眼里。
而这村庄具是凡人,家里男丁也不过练了些强身健体的把式。
他们为何不怕?
正思索间,答案来了!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人未至,声先到,端是气息雄浑,话语豪迈。
只看一位健壮武僧从天而降,脸色威严,脖挂大子珠串,敞开着胸襟,露出背上金刚刺青。
“尊者救命!”待到武僧进前,村庄众人才做害怕形状,张口呼救,声嘶凄厉。
豹妖倒也演得卖力,武僧刚到,就抛下村里人畜鸡鸭,转身同武僧纠缠厮杀。
斗了几十个回合,被一掌打飞,撞断村头那棵碗口粗的枣树,气息断绝,算死了过去。
老张头连忙迎上武僧,口称尊者,握手行礼间,将一篮铜钱奉上。
武僧后退两步,摆手拒绝,只单掌回礼,自是说道:
“老人家,此地偶有妖魔,不必太过在意,似你这等礼佛施主,自有灵明保佑,逢凶化吉。”
话音刚落,于怀里掏出一串十八子念珠,交付老张头,扛起昏死的豹子精,融入夜色中。
孙胜淡然地看着这出好戏,他自然感知的到豹妖根本没甚大碍,武僧这出戏,关键还在那串十八子上。
果然,老张头欣喜地喊过儿子,吩咐将十八子挂在村头篱桩之上。
回身拱手向孙胜行了个礼,只说佛法无量,阿弥陀佛。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褚家车驾内,孙胜眉头一皱,或有所感地对着褚守心说道:
“胖子,看来咱们这一路,得好好会会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