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当年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生活在悔恨自责之中！
你要杀我，我柳士德绝无怨言！
但我只希望老一辈的恩怨到你我为止，求你放过我柳氏妇人稚童！”
说完，柳士德撤去他加持在柳氏族人身上的儒道术法，高抬脖颈，做出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
“柳士德，今天柳氏连一只狗都不要想活下来！”
林西秀却是丝毫不受柳士德言语影响，语气坚定。
“你怎么这样啊？我父亲都道歉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啊？
就不能原谅我父亲吗？”
林西秀正要挥手让边军士卒继续进攻，突然柳氏学堂中冲出一个扎着双马尾，面容桀骜，满脸不满的小姑娘。
受益于九十九年前那场天变，整个世界的思想空前繁荣，理念碰撞极为激烈。
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者，这个世界的女性也有了接受教育的条件。
这与九十九年前大为不同。
这个女学生还以为现在的情况和她在学堂中抢人糖果一样呢！
只要道歉就万事大吉了！
“淑儿，快回来！”
看见冲出来的女儿，柳士德焦急的低声叫了起来。
但小女孩却是丝毫没有理会柳士德这位父亲的急切叫声。
而是满脸愤怒自得的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林西秀。
因为林西秀真的在她说话后，止住了手中动作。
这一幕，让小女孩天真的认为林西秀会如同过去的父母叔伯、兄弟姊妹一样，在她说话后，就词穷的夸奖她说得对、聪明。
小女孩却不知道，林西秀止住手中动作不是因为她话语中的意思，而是她话语中对柳士德的称呼。
“父亲？
哈哈哈…
柳士德，你们这些大族子弟果然一如既往的虚伪啊！
一边说着自责后悔，一边却又丝毫不耽误你们娶妻生子，享受生活！”
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对柳士德的称呼，让林西秀一愣之后，忍不住转头，看着柳士德夸张的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林西秀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林西秀心中对覆灭柳氏全族的决心越发坚定起来。
“孩子，来，过来！”
林西秀突然收住了他那夸张的笑容，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招手说道。
哪怕现在林西秀的面容、声音都很温柔，但被林西秀刚刚的夸张笑声吓住的小女孩，并没有听从林西秀的吩咐走向林西秀。
而是转头看向了父亲柳士德。
看见父亲柳士德眼神示意她闭嘴回到他身边，小女孩反而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向林西秀。
因为过去父亲柳士德每次对她的斥责、示意她闭嘴的责怪眼神，换来的都是对方对她的夸奖。
小女孩认为这次也不会例外。
“孩子，你说的对！都已经道歉了，为什么要抓着不放呢？”
看着走近的小女孩，林西秀用他那满是血污的左手抚摸着小女孩稚嫩的脸颊，言语温柔的说道。
“对嘛，叔叔，我告诉你…”
本来紧张的小女孩，脸上因为林西秀温柔的话语展露出笑容。
但随即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就因为疼痛消失了，因为柳士德突然甩动右手，将他手中的阔剑插入了小女孩的身体。
林西秀的阔剑是相对于成年人的兵器来说的。
小女孩身体娇小，阔剑几乎填满了小女孩的上半身。
“孩子，对不起！”
在小女孩疼痛惊愕的目光中，林西秀突然向小女孩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女孩想说什么，但被阔剑填满上半身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孩子，你说的，既然都已经道歉了，那就应该被原谅！
你看，叔叔也给你道歉了，所以你一定要原谅叔叔哦！”
在小女孩彻底散失意识之前，林西秀的话语声在她耳边响起。
随着意识消失，小女孩这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谅，也无法原谅的。
只是学得这个知识的代价，对小女孩来说，过于沉重了。
林西秀抽出小女孩身体中的阔剑，小女孩的身体随之倒地，鲜血溅起三尺高。
“淑儿～”
看见小女孩倒在血泊中，柳氏学堂中突然冲出一个面容姣好、衣着朴素、双手粗糙的妇人。
只见她一边哭喊着，一边伸出双手，跌跌撞撞的跑向小女孩。
似乎想隔空搂住小女孩似的。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没有超能力。
只能一步一步的踉跄着来到小女孩身边，再慢慢将小女孩搂入怀中。
她抱着小女孩，泪流满面。
嘴中喃喃的叫着“淑儿”“淑儿”…
随即她抬起头，满脸仇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西秀。
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抓向林西秀，似乎想给女儿报仇。
林西秀制止了身边亲卫插手防卫。
因为眼前这普通妇人激动的神色、愤怒的攻击、眼中的绝望都很像二十年前的林西秀母亲。
林西秀轻描淡写的躲过妇人疯狂而无力的攻击。
手中阔剑轻轻一拍，将妇人拍倒在地。
若是疯狂和愤怒就能杀人的话，柳士德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林家村之中了。
怎会有今日之事？
林西秀没有杀死眼前的妇人。
而是低下头，对着她轻轻说道。
“愤怒吗？绝望吗？
可是这样的愤怒和绝望，我母亲早在二十年前就感受过了！”
说着，林西秀将他姐姐、林家村二十年前的遭遇公之于众。
“所以，如果你愤怒的话、绝望的话，就将你的愤怒和绝望洒向你的丈夫-柳士德吧！”
随即，林西秀又对着眼前被他手中阔剑拍倒在地的悲伤妇人如此说道。
听完林西秀的述说，所有人都震惊了。
没想到今日看起来心狠手辣的林西秀居然在二十年前有如此遭遇，没想到今日的受害者-柳氏曾经也有这么残忍的一面，还有在柳氏德高望重的柳士德柳夫子，原来他曾经…
“难怪林将军要针对回龙县的所有世家大族，要不计代价的覆灭柳氏坞堡…”
“没想到德高望重、儒雅随和的士德族兄/族叔居然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难怪士德族兄/族叔刚刚会引颈受戮…”
…
在场众人震惊的对视一眼，于心中议论纷纷。
就连不断哭闹的悲伤妇人也不禁停住了她的哭声，转头看向丈夫柳士德。
“林将军，一切都是我柳士德和柳氏的错！
这一点，我柳士德不会否认，也不会反驳！
但是，我还是要解释一点，那一切并非我的本意，我当时并不知道士…他们在食物中下了助兴的药物。
我也是…”
一生以儒道君子自居的柳士德没有对他自己和柳氏曾经犯下的罪恶拒不承认。
只是向林西秀解释了他当初为何会做出那样罪行的原因。
柳士德这个解释，同时也是解释给他发妻听的。
他人的看法，柳士德可以不在乎，但是结发妻子的看法，柳士德不能不在乎。
二十多年了！
那晚的事，林家村…一直都是柳士德午夜梦回的梦魇。
为此，少有才名的柳士德放弃了科考、放弃了仕途，选择了成为一名柳氏坞堡中籍籍无名的教书匠。
当然不是说教书不好，只是前景明显不如仕途。
在林家村的事件发生后，柳士德还主动退婚了。
直到经过十余年的时间治愈，柳士德才最终在柳氏族老宗亲的劝说下，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妇。
那就是眼前的刘艳兰。
成婚后，柳士德也有了一个女儿-柳丽淑。
虽然家庭幸福美满，但林家村的事却是一直都在攻击着柳士德的灵魂。
柳士德越幸福，他就越摆脱不了当年林家村之事的阴影。
在他颓废、自残的时候，贤惠的妻子给了柳士德很多安慰，也让柳士德勉强的重新振作了起来。
或许，在其他柳氏族人眼中，他的村妇妻子刘艳兰是个丑小鸭，但在柳士德眼中，他的结发妻子刘艳兰就是这个世上最美的白天鹅。
所以，柳士德不想他在结发妻子心中的形象被完全破坏。
但是，柳士德解释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林西秀打断了。
“柳士德，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当时的行动又是否出自你的本意…
你的行为和柳氏的行动对林家村造成的伤害早已是既定的事实！
而且我今日进攻柳氏坞堡，并非完全因为私仇。
更重要的是公事！”
林西秀不想听柳士德的辩解。
柳士德解释得再多，说得再天花乱坠，他的罪恶行径早已造成了无法抹灭的伤害。
林西秀没有原谅柳士德的想法。
林西秀更没有权利代表林家村那些无辜逝去的亡魂原谅柳士德。
“公事？”
林西秀的话，让柳士德一愣。
报仇就报仇，扯公家，以公事为借口干什么？
这可不是君子言行。
“柳士德，你柳氏私铸甲胄，私售火器，贩卖私盐，犯的是国法！
今日我林西秀灭你柳氏全族为的是维护国法之威严，而不是私仇。
你想靠你一人之死，换取柳氏全族平安！
你太高你自己了！
也太小看国法之威严了！”
林西秀言语坚定。
林西秀与柳士德不同，乡野村夫出身，又当了好长一段时间孤儿，从底层摸滚打爬起来的林西秀可不信什么君子之风。
林西秀信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要的是柳氏全族为林家村的冤魂陪葬。
而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单靠林西秀一人是不行的。
林西秀需要借力。
借边军将士之力，借大楚朝廷之力。
而要想借边军将士之力、大楚朝廷之力，林西秀就必须师出有名。
为此，林西秀此行只能是公事，也必须是公事！
只有这样，林西秀才能占据大义，以边军将士之力、大楚朝廷之力覆灭柳氏全族。
“你和我相公的恩怨是你和我相公两个人的事，淑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还不到七岁，她还没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她何其无辜，你怎能杀了她？”
在场众人被林西秀和柳士德的交谈吸引，但作为母亲，刘艳兰可一刻都没有忘记倒在血泊中的女儿-柳丽淑。
被林西秀手中阔剑拍倒在地的刘艳兰咬紧牙关，满脸血污的从地上爬起，再次冲向面前的林西秀，嚎叫着向林西秀张牙舞爪的攻去。
女性本柔，为母则刚！
叱～～
林西秀这次不再留手，剑锋一转，将眼前状若疯癫的妇人一剑枭首。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刘艳兰掉落的头颅正好滚到柳丽淑的尸体旁。
“艳兰～”
柳士德看见眼前这一幕，哀嚎一声，当即就要冲向柳氏队伍，扑上去。
却被他身边的几个柳氏族人死死拉住。
虽然其他柳氏族人在听完林西秀的述说后，对柳士德这个造成林西秀和柳氏矛盾的罪归祸首之一心中也很是不满。
但事实已成！
现在他们想守住学堂，需要柳士德的力量！
柳士德是现在柳氏坞堡中儒道境界最为高深之人。
儒道修行共蒙童、童生、秀才、举人、进士五个境界。
现在柳士德已经修行到了第三个境界-秀才。
秀才境界的柳承德已经足以以体内的儒家浩然正气引动天地元气，为柳氏族人进行加持。
就如同最开始，柳士德为柳氏族人加持防护“甲胄”和为柳氏族人手中的兵器“开锋”一样。
有着柳承德的儒道术法加持，柳氏族人的战斗力将得到极大加强。
所以其他的柳氏族人不允许柳承德这个绝佳的法师辅助在如此关键时刻，私自跑出柳氏队伍，冲到林西秀面前去送死。
这不符合柳氏族人的利益！
“杀！”
林西秀不再多言，直接带头冲向柳氏学堂。
在边军中厮混了这么多年，林西秀早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兵贵神速、什么叫做迟则生变。
林西秀明白，若是按照边军规矩，实际上刚刚他都不应该和柳承德一家子多言，也不用亲自出手杀死柳承德的妻女。
那不仅耽误时间，而且会给他麾下士卒留下弑杀的不好印象。
毕竟屠戮没有反抗之力的妇人儿童，在哪里都不会得到赞扬。
但是林西秀在突然看见柳士德后，实在是忍不住。
这才…
二十年啊！
整整二十年的日思夜想。
如今大仇人就在眼前。
他不仅过得很好，打扮得衣冠楚楚，得到后辈子侄的尊敬，还有了妻女…
林西秀实在是忍不住在杀死大仇人柳士德之前，揭穿柳士德伪君子的形象，让柳士德身败名裂，失去后辈子侄的尊敬。
在杀死柳士德之前，先杀他的妻女，让他感受到亲人在眼前逝去却无力改变、无力救援的绝望。
最后，再杀死柳士德！
以此给予柳承德尽可能多的报复。
随着林西秀亲自出手，这处战场再开。
但这次与刚刚有两点不同：一是林西秀不再保留，施展全力展开杀戮。二是因为之前林西秀与柳士德的交谈，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知理亏的柳氏族人心中愤怒不够。
这两点不同，导致了就算有柳士德的儒道术法辅助，柳氏族人们也无法有效阻止林西秀和他麾下边军的进攻。
毕竟柳士德只能辅助，真正的主战力还是其他柳氏族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失去了正义性，失去了爆裂的怒火，柳氏族人的抵抗自然更加容易崩盘。
哪怕他们明知道失败就是死！
但知道自家的罪恶后，柳氏族人还是不如之前奋不顾身、誓死抵抗了！
看得出来，柳氏的家教还算可以，大部分柳氏族人还是有良知的，知道谁是谁非。
但就是这份良知，现在却导致了这处战场中柳氏族人的快速崩盘。
从这，也能看得出来，柳士德真的只适合当一个教书匠，而不适合进入官场仕途。
柳士德的良知底线太高了！
也太不会看时事了！
在这种你死我亡的生死搏杀中，柳士德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他和柳氏宗族之前的错误，降低柳氏族人抵抗的正义性和愤怒之心。
不智之极！
就在林西秀率领边军攻破这处学堂，让所有的抵抗力量消灭殆尽的时候。
林西秀麾下的士卒却是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处学堂中存在的妇女儿童太多了。
有些婴孩甚至才刚刚出生。
这让林西秀麾下久经沙场的边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