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街道尽头，拐进来一辆红色的小轿车，速度快得差点撞翻一个路边小摊。
摊主短暂懵逼后，气得跳脚叫骂。
红色轿车胡乱停在顾霏和柯凡那辆黑色吉普斜对面。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慌张地仰头张望。
突然，他瞳孔一紧，神色无比慌张。
“我到了，你，你不要乱来！”
正在跟街边坐着的老婆婆确认李吉安隔壁是否住了带小孩人家的顾霏和柯凡，立马被这个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柯凡快步走到男人附近，抬头便看到8楼阳台，李吉安手里捧着那个小孩，伸出了围栏。
“别扔我儿子，求你了。”
“求我，我求你的时候你心软过吗？”李吉安声音因为亢奋而颤抖，和先前濒临崩溃时判若两人。
这，怎么改社会新闻了？
柯凡觉得有点恍然，他不是来处理超凡事件的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不管怎么说，李吉安手里的孩子是一条人命，他和顾霏不会置之不理。
然而还不等柯凡了解情况，李吉安真的松手了。
那一瞬间，离得最近的柯凡体内突然迸发一股力量，而他视觉中下落的小孩似乎也变慢了一点。
三两步下，柯凡伸手接住了那个小孩，重力加速度下，他本以为自己的手臂得断，但事实是，他只感觉到了一瞬的沉重坠力，肌肉和骨骼都没有太大的不适。
载天城的增强针剂果然牛逼。
正绝望的孩子父亲看到这一幕，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正当他要上前去看自己儿子时，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落在他身边。
李吉安居然跳下来了，咔啦一声，他的某处骨骼发出脆响。但是下一秒，李吉安竟然抱住了这位孩子父亲的脑袋，似乎准备用力拧。
一切发生得太快，顾霏立即拉弓搭箭，对准了李吉安。
“哈哈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领导啊，是让我失业的人，没有他，就没有这些事了，创世会也不会找上我了。”
创世会这三个字刺激了柯凡和顾霏。
“不是，我也是听上面安排的而已……”被挟持的男人涨红着脸解释。
谁也不知道李吉安为什么从八楼跳下来也没事，而且力气还很大。他也增强过身体吗？
李吉安扯着他的人质退到红色轿车旁，顾霏射出一箭，因为李吉安一直把自己的要害藏得很好，所以只能射中他的肩膀。
虽然李吉安一声闷哼，却不妨碍他两手用力，咔一声真的把“人质”脑袋拧了。随后用最快的速度钻进红色轿车里，扬长而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顾霏面色很难看。他们是神使，竟然让一个普通人在自己面前，当街杀了另一个人。
柯凡倒没有这种荣辱感，他感觉怀里仍然在均匀呼吸的孩子应该是被下了什么药。可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刚刚死了。
“走，追上去，他还有事瞒着我们。”
柯凡跟着顾霏上车，追着红色轿车而去。
路上他们联络了城防部门，城防部除了是应对城外威胁的常规部门，也有专门管理城内秩序的下属单位，叫治安部，里面的治安官承担着柯凡原世界里警察的角色。
很快，红色轿车前进的路上出现了治安处安排的路障，但李吉安好像已经疯了，他无视路障、车辆，甚至行人，在路上疯狂冲撞着。
看着被撞飞的路人，柯凡心惊肉跳，不是恐惧，而是一股愤怒腾起。
这种报复社会的行为，在从前的世界里也时不时会登上头条，无论原因是什么，这种罔顾人命，只顾自己发泄的家伙，柯凡都觉得他们该死。
李吉安似乎不是盲目逃窜，他开进中心城区后，一路向着东边开。
那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园区，叫生命技术开发园，里面是赤川城最大的几家生命技术公司，还有一些直接由政府和神殿管理的非盈利机构。
李吉安冲破了一道栏杆，门卫处一个有四条粗壮手臂的保安企图拦他，也差点被撞飞，幸好身手敏捷的汉子最后一刻躲开了。
柯凡撇了一眼这地方，叫什么赤川新生命公养中心。
“这是什么地方？”
“人工胚胎繁育基地。”
柯凡似懂非懂，人工胚胎，人造孩子么。
李吉安将车子一口气开上了楼顶的停车场，他似乎对这里很熟。
随后原本还行动迟缓的李吉安像是打了鸡血般，从车上下来便跑进电梯。他左肩膀上的箭已经拔出来了，一个还在流血的血洞也没有拖慢他的步伐。
柯凡和顾霏乘坐另一部电梯去追，整栋大楼也已经响起来警报声。
柯凡看电梯里有一张楼层指引图：基因定制中心、卵泡室、配子中心、发育室、检对室、胚胎室……
“这是帮助生不出孩子的家庭造婴儿的吗？”
“不是，这是由神殿牵头，政府推进，企业执行的公养中心。因为人类自然繁衍的后代出错率高，尤其是被裂隙影响后的近百年间，基因病太频繁了。而且现在联盟城市各行各业都非常需要更优质的适配劳动力，所以推动了这个公养计划，创造联盟城市的未来……”
“这……那自然繁衍的小孩，会不会失去竞争力？”
“当然会，所以同时还在推进无婚姻家庭计划。”
“什么玩意？”
“就是取消婚姻制度，人作为一个个体生活在联盟集体中，不需要承担繁衍后代的责任。”
“可是，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啊，怎么取消……”
“最近刚开展的，鼓励年轻人自愿到医院参与绝育修正，绝育可以获得税收优惠和激励津贴。这样就可以将新生人口的数量和质量完全控制在联盟规划中。”
“……你觉得这，合理吗？”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也许真的非常时代需要非常举动吧。”顾霏显然不想费心去思考她也无法左右到事情。
柯凡本还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电梯门打开，一个巨大的，令人震撼的胚胎中心展现在他面前时，这种无语更是变成了某种庞大的东西，堵在了柯凡眼前，心中。
这一层的大厅里，一排又一排的胚胎柜上，整齐码放着无数透明的人造子宫，里面都漂浮着一个个发育程度基本一致的胚胎。
一阵骚乱从几排发光的胚胎柜后传来，柯凡和顾霏往声音方向跑去。
只见李吉安站在两排胚胎中间，附近好几个人造子宫已经被打碎，人工羊水流了一地，胚胎也像肉块般落在地上。
李吉安突然疯笑着开始脱衣服，随着一层一层的衣服被脱下，一个畸形的身体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那佝偻的背，是一段已经弯曲和增生到突破肌肉，刺破皮肤的脊椎骨，一根根过度生长的脊突像长刺般耸立着，直到尾椎位置才又慢慢隐进皮肉中。
但是除了脊椎，李吉安的四肢同样发生了骨骼畸变，变形的前臂和小腿同样有骨头刺出，仿佛他身体里的骨骼被诅咒了般自顾自地生长变形，要摆脱皮肉的束缚。再这样下去，李吉安可能会长成一个人体珊瑚的模样。
只见他颤抖着往嘴里塞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顾霏想把手中的银刀投向李吉安，柯凡突然制止了她。
“他的皮肤下面有些东西在发光。”
“什么？”顾霏仔细看去，确实是这样，而且有一些皮肤缝合的痕迹。
李吉安看着柯凡，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笑着，虽然这笑比哭难看。
“真疼啊，你们知不知道这病有多疼啊？有谁在乎我有多疼啊？来，杀我，一起死在这里吧，死在这个罪恶的地方。”
柯凡叹了口气，他敏锐地感觉到李吉安留了后手，那些皮下发光的东西很危险。
他眼中闪过紫芒，缓缓踏出半步。
“我在乎，骨头穿破身体，一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