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毕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他探不清这位曾经恩师的底细。
若是老者虚报，凭着他的威望，在场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这是一个阳谋。
“您应该不会。”何毕试探着回道，却不敢确定。
何毕的反应很小，却被韩天云精准捕捉在眼中，老者顿时笑了起来，他直直坐在椅子上，摸着发白的胡须，问道：
“我的确不会虚报你的年龄，但是你可能是药童子的事呢？”
何毕的眉毛颤抖，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老者。所谓药童子，就是指那些服用丹药榨干潜力强行突破的武者。何毕在选拔前买了三味药材，的确有药童子的嫌疑。
但何毕不是药童子，他甚至连成为药童子的条件都达不到。药童子需要服用特殊丹药，而何毕连口菜都吃不起。
吞药法虽然危险大，初次使用却几乎不会损伤潜力，二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韩天云只需要宣布何毕可能是药童子，那些买药的线索就会自动将这件事坐实。
何毕将会失去选拔机会，而韩天云没有任何责任。
比起虚报年龄，药童子是更高级的阳谋，没人会因此承担责任。
何毕的额头渗出汗水，面前白发老者的微笑后好像藏着恶魔，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怎么办？威逼，利诱？”何毕急速思考，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对付年龄虚报的方法，但计划追不上变化，他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
他的眼角忽然瞟到韩天云敲击桌面的两根手指，这是韩天云对于患者态度不满的表现，此刻在他看来，就是韩天云在向他要价。
“他想要什么？”譬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何毕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我没有余财，那我可以许诺给他入院后的赏银，甚至是武院专有的神通和功法…..”
他的思路活跃。一瞬间就想好了要敲定的价码。
何毕正要开口，忽然一幅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那时他还是医馆学徒，某日在药柜抓药时，韩天云忽然问他：
“若是患者深陷疑症，我们只有一副药，三成几率治好，七成几率恶化。病患已经走投无路，应该如何？”
“七成几率恶化，若是贸然医治，恐怕不妥。不如先用药效平和的丹药试着治疗…”何毕斟酌着回道。
老者没有再回复他，但脸上的失望难以掩饰，所以何毕从没忘记这道题...
思绪收回，韩天云的脸色已有不耐。
何毕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
韩天云顿时失去了笑容，苍老的脸就像皱巴的树皮。他躺回木椅中，淡淡开口说道：
“十七岁零两个月。”
“十七岁零两个月！”周围学徒高声报喊道。
围观的群众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仿佛巨浪将广场整个包裹。
这个白袍少年与老人聊了许久，年纪也不大，各种隐藏天才的猜想在人群中生根发酵。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何毕已经超越沈清岚，成为这一次选拔的第一天才。
何毕看向矮山，苏青儿正对他做着口型：
‘那老头居然没造假。’
何毕翻译过苏青儿的话，微微颔首，他摸着怀中早已皱着的证明，那是五年前进入医馆时签订的契约，里面清楚地写下了他的年龄。
“医者不能欺骗自己。”何毕心中暗自想到。
何毕的出现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却也很快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测试韩天云没再露出任何表情，也没多说一句话。后面的人开始以为韩大夫换了脾气，自己撞到了好运。待到测试时看到韩大夫的冷面，才失望地平静下来。
离开时也不忘记多打量几眼何毕，看看这个与韩大夫聊了许久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何毕望向高台。县令和院长在上方并肩而坐，县令穿着一身华服，上面绘制着一只巨大的猫头鹰，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广场。而武院院长只是简单地穿着束腰长袍，头仰在后面闭目凝着神。
见所有人都测试完毕，不合格的已被带走，武院弟子高声喊道：
“第二项，窍穴！”
话音未落，一个两丈高的汉子猛虎般跳下广场，汉子皮肤黝黑，穿着一件赤膊衬子，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
他跳上台后便大喊了一声，声音之大让何毕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老子是教习潘瑞龙，你们，用全力打我一拳。”潘瑞龙怒吼道。
众人不明所以。
见众人无动于衷，潘瑞龙再次喝道：
“怎么，你们都是孬种吗？”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原来是萧家的种子。他三两步踏到猛汉身前，弓步收腰，炮拳轰在猛汉的胸膛上！
“砰！”
一声巨响传来，这一拳的沉重力量，连矮山上的人们都能感受得到。可那猛汉就如高山一般，纹丝不动，反而笑着喊道：
“好！十四窍，初期！”
测试窍穴竟如此简单直接，好像擂台战提前上演，矮山上再次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声。
潘瑞龙得意一笑，看向广场上的潜在弟子们，大喝道：
“快来！”
又有一个人向潘瑞龙打出一拳，这次潘瑞龙连表情都没变，只是不屑地哼道：
“十窍，初期。”
“那人表情震惊却没反驳，看来这个叫潘瑞龙的男子应该是修炼了某种特殊神通，可以依靠力量判断窍穴，倒是有趣。”何毕暗自思付。
又接连测试了几个弟子，其中一个人第一拳没打稳，潘瑞龙让他打第二拳，准确测试出窍穴数量后，那人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终于轮到何毕。他站在潘瑞龙面前，深深吸入一口气。
“来了。”
他双脚牢牢踩住地面，腰身扭转，炁流走过周身，最后汇聚在肩臂上，爆发出强大的筋力。
侵如野火，势若奔雷。
‘砰！’
何毕拳头轰击猛汉身上，发出一声巨响。这一拳的力量比那个十窍的要强上许多，稍稍逊于萧家人，何毕满意地收回手。
“我的身体素质本身更好，所以出拳的威力也会强。”
何毕寻思道，他眼角不经意瞟到那猛汉扬起的嘴角，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好！”
何毕暗叫一声，潘瑞龙却已经张开大嘴，高声呼喊道：
“什么废物！连开窍境都没到还敢来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