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罗诚一大早就来到了科室。
将给周岩带的小笼包顺手扔在了值班室桌子上，罗诚就跑去病房看病人了。
昨天一整天都不在科室，虽然委托黄宇森帮忙查了房，但快30小时没见到自己的病人，罗诚作为管床医生，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操心。
所谓管床医生，只要病人躺到了你的床上，你就是病人的第一责任人。不止管病人做手术，手术前后的吃喝拉撒睡也很重要。
刚进第一个房间，罗诚就看到前几天做完前列腺电切手术的耳背老爷子，提溜着尿管在床边不停地走来走去。
“罗大夫，咋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你呢，你看看我这尿管，咋还是红的？”
老爷子看到罗诚走进来，扯着大嗓门嚷嚷道。
罗诚走到跟前，看了看尿管的颜色，为淡粉色；随即用2级义眼看了看腔内创面，也没有新鲜出血。
“大爷，您这颜色没事儿！不需要担心，是术后的正常现象。”
罗诚确认了手术没啥问题，安心对大爷说道。
“啥？我眼神没神儿？属猴的咋了？瞧你这小伙子说的，我眼神再不好尿管红不红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
没曾想大爷全给听岔了，惹的旁边床的患者一阵憋笑。
“我是说，您的尿管颜色是正常的！您多休息休息！多喝点儿热水！颜色就会好很多！”
这老爷子是神经性耳鸣，一直吃着药，但听力时好时坏。
没办法，罗诚只能凑到大爷耳边，逐字逐句地耐心解释道。
经尿道前列腺电切手术虽然体表没有任何伤口，但尿道和膀胱交界处会有一个碗底大的环形创面，这种创面不能像皮肤伤口那样缝合止血，只能用电切或者等离子刀，高温汽化作用将伤口给糊住，偶尔尿液经过，就会带出少量血液出来。
总得来说轻度血尿是术后正常现象，只要不是鲜红色就没事儿。
“好好好，罗医生说没事儿那就是没事儿，昨天我还担心了一天，觉都没睡好，还以为手术给我做坏了呢！”
老爷子脸上的担忧神色褪去不少，点点头朗声说道。
看到大爷总算是听懂了，罗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叮！收到患者1点敬意值。”
此时系统提示音也响了起来，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罗诚心里颇有些感慨。
当医生就是这样，医患知识的极度不对等，往往会造成误解，沟通就显得尤为重要，有时候简单几句话，就能解开患者的心结。
又费力地回答了老爷子其它几个问题，罗诚走出病房看别的病人去了。
后续几个病人都没啥特殊的，只是刚走到VIP单人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颤颤巍巍的叫嚷声。
“我要报警！你们都是坏人啊！都想抢我的钱！我要报警！报警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一进屋，就看到前几天收的老太太，一手紧紧捏着电视遥控器，一手使劲乱摁着上面的数字按键，偶尔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作势要搀扶她的几名家属。
“罗医生，让您见笑了，老太太又犯病了，现在已经严重到对我们都要喊打喊叫了。”
其中一位家属抱有歉意地说道。
老太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家属来来回回全国各地跑了不少大医院，都没什么办法，长时间以来，也都认命了。
这次还是因为尿血，做了CT提示膀胱占位性病变，才住到泌尿外科。
罗诚之前也安排了老太太去手术室做膀胱镜检查，可老太太将过来做术前访视的麻醉医生给打了一拐杖之后，这件事也被暂且搁置了。
“乖孙儿！额滴乖孙儿！你咋才来啊，快把这些坏人都赶出去！他们都想抢奶奶的钱呢！”
老太太看到罗诚，注意力从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上解脱了出来，将其随手丢在地上，转而拉住了罗诚的胳膊。
自从罗诚上次值班见到老太太第一面，礼貌喊了一声“奶奶”之后，老太太就把人错认成亲孙子了。
每每老太太一发病，其他人都记不得，唯独记得自己这个“亲孙子”！
虽说好像自己被占了便宜...但能让老太太好受些，罗诚也认了这个身份...
“奶奶～昨天我出差去了，这不今天一忙完我就赶过来看您了，您先坐下，别摔着了，吃早饭了吗？”
一边说，罗诚顺手扶着老太太躺在了病床上，并示意留一个家属在房间就行，免的人太多给老太太精神压力。
“哎～还是亲孙子心疼我，刚刚我都气的吃不下早饭了，突然来这么多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老太太断言道。
“奶奶，您先消消火儿，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一会儿先把早饭吃了好不好？”
罗诚轻声哄着。
“好～我就听乖孙儿的！我这里还有些零花钱，都给乖孙儿！”
说完，老太太就悄悄咪咪地在床头柜里面捣鼓了起来。
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绿色的“心心相印”纸巾盒子，并将里面的卫生纸掏出来，全塞到了罗诚手里。
“乖孙儿，快拿好藏起来，别一会儿让坏人给抢跑了！”
老太太紧张兮兮地说道。
看着手中那干净的就像自己钱包似的一沓纸巾，罗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莫非老太太人是清醒的，只是单纯的想白嫖自己？？？
...
又安慰了老太太一会儿，见其不再折腾了，罗诚出门跟几个家属交代了几句，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没想走到半路上，就被黄宇森给截胡了。
“走，兄弟，一起跟我去趟门诊，一会儿哥给你整个大的。”
说完，黄宇森走过来顺手将胳膊搭在了罗诚肩膀上，可他的身形实在过于壮硕，那模样仿佛将罗诚给挟持了一般。
“黄哥，这马上到8点了，一会儿还要交班呢。”
虽然对黄宇森所说的“整个大的”多少有点兴趣，但交班的主要内容就是前一天的值班医生护士，将科室所有患者病情交代给当天的值班人员，自己这个值班医生肯定是要参加的。
“交啥班呢，你忙忘了，今天周六，主任都去县里面开飞刀去了，不用交。”
听黄宇森这么一说，罗诚也明白了为啥这个点儿了，其他上级医生都还没来。医院要求周一到周五正常班，周末不用交班，只需管床医生自己查自己的病人就行。
自己这些天确实是有些忙，连周几都给搞忘了，不过这也是外科医生的常态。
而李主任周末一般都会去各个县里面开飞刀，罗诚也听他们说起来过，咱们医院请省级专家过来开飞刀的费用是单个病人一万，而李主任去县里面的收费标准是每个病人四千，但去一次可不止做一个手术，而是好几个病人堆在一天做。
当时听到这个数目，罗诚羡慕的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自己试用期辛辛苦苦一个月才两千块钱，而主任只需1天就能挣得自己半年的钱...
不过嘛，能当主任的都是医生里面的佼佼者，是行业的龙头老大扛把子，医院一个月就那么些死工资，靠着过硬的技术赚一些外快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啥时候自己也能当个主任过把瘾啊...
“不对，我今天还要值班呢，一会儿来病人了咋办？”
被黄宇森裹挟着没走几步，罗诚忽然想起来这茬，接着说道。
“你又不是主任，科室离了你还转不下去了？小陈今天没手术，让他帮忙顶一会儿就行了，我都跟他说好了，今天跟兄弟你有要事相商。”
这是把自己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听到黄宇森同志态度这么恳切，罗诚也愈发好奇那“整个大的”究竟是什么名堂。
“那行吧，不过黄哥，你说的整个大的究竟是啥？”
“你去了就知道了。”
没成想，这老黄却又卖起了关子，挤眉弄眼地没说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