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音星域,寒月星,寒月城。
汪洋站在空旷的地上,怔怔出神。
他的嘴唇翕动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此时若有人凑近细听,便会听到一串重复的呓语。
没了……没了……没了……
他的家,没了。
承载了他众多记忆的冰屋,没了。
而他的父母,不知去向。
那是会温柔拍掉他出去玩耍时身上带的雪花的身影,那是会在他出门时蹲下身细细叮嘱的身影,那是不论他做错了什么都会无限包容的身影。
那是表面威严满满实际会和他一起在雪地里打雪仗的身影,那是……
想不起来了……
他们的身影,正在离开汪洋的记忆,渐行渐远。
不……不!!汪洋徒劳地伸出手,想挽留他们,可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
半盏茶的工夫前,汪洋通过无隐宗藏宝阁的传送回到了寒月星,可是就在他欢喜地奔向自己记忆里的位置后,却绝望地发现那座熟悉的冰屋,消失了。
自己的父母也不知所踪。
汪洋轻轻闭上眼,默然站立着。
许是因为他站在路中央挡路了,他被一个人粗鲁地使劲推了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不耐烦地嚷嚷:“要走就赶紧走!不想走就找个人给你埋了!”
汪洋睁开眼,扫了那人一眼。
那人身体一僵,惊疑不定地移开目光,边往旁边快步走边小声嘟哝道,“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在赌场上输了个精光就不说了,回去的路上还碰到一个怪人……”
汪洋走到了商业街一家茶馆门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怔怔出神。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的记忆里,没有寒月星寒月城的其他人。
他的记忆里,从始至终就只有汪父和杨夫人。
而这很明显是不对劲的,人是群居动物,普通人更是如此,一个人只要生活在有很多人在的城池里,怎么可能完全不与周边的环境产生丝毫交互?怎么可能不在当地留下一点痕迹?
汪洋如今细细想去,更觉得自己之前答应汪父,愿意跟随苏宗主去修道的行为很违和,他虽然对修道有点兴趣,但是那还远远不足以让他离家去修道,缺乏足够的动机。至于当天汪父所说的关于其夫妇二人皆为修道者的事情,尽管汪洋很相信他们,但是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会让他们展示一下修道者的神奇,而不是就这样直接相信。
那日宗主带我走的时候爹娘的表情也很不对劲……就像是,就像是他们已经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一样……
汪洋沉默了。
自己是如何学会语言文字的……印象里爹娘根本没有教过自己听说读写。
自己今年真的有15岁么……汪洋回想后才意识到,他甚至都没有半年以前的记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明显的异常被他忽略了,直到现在才猛然被想起。
自己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宗主就算不知道也肯定有相关的线索,只是汪洋清楚,宗主不可能告诉他,至少现在不会。
而且提到宗主……那日加入无隐宗时,在南极星上,自己曾问过宗主为什么选择了自己来修炼“无隐千幻”,宗主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模糊地回复说“没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他望向天空,轻轻一叹,不愿再去深想。
又或许,他已经想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只不过,不愿再深究罢了。
汪洋转过身,走向记忆里的城主府所在地,整个寒月城里只有城主府才有传送阵。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汪洋轻声喃喃。
……
“传送位置。”
“幻音星域,琵琶星。”
汪洋在来城主府的路上就已经在路边的店铺里买了一份粗略的星图,上面有标注星域的主要星球。其上对幻音星域里标注的星球数量有七八个,而且还简单描述了一下主要材料的产出。昊天星域及云松星域则都只有一两个而已,蛮荒及魔域所在处更是一片虚无。
琵琶星则是星图上幻音星域里标注出的星球中最繁盛的星球了。
“300下品源石。”
汪洋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他的身上正好有30枚中品源石。
这也在你的计算中吗,宗主!
汪洋心痛地从怀中摸出那30枚中品源石——他在从无隐宗离开前就已经将储物袋中的源石转移到了身上,为了不暴露自己修道者的身份,结果之后才意识到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无他,星域里的普通人因为没有开辟神识海,再加上肉身孱弱,根本无法抵御传送过程中的空间撕裂感,也就无法使用传送阵了。
不过即使是修道者,若修为境界不够或非炼体修道者的话,也无法使用跨星域传送阵,这对肉身强度有着相当的要求。
“组队可以平摊。”白袍老者看了汪洋一眼。
平摊!汪洋愣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那我就再等等。”他果断说道。
白袍老者微微点头,微抬右手,手腕上有光芒闪过,一道霞光喷薄而出,房间角落处就多了一个蒲团。
汪洋松了口气,忙道了声谢后就走向那个蒲团,盘膝坐了下来。
手撑着下巴发了会呆后汪洋叹了口气,闭目开始研究《碧海诀》的三种秘术。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汪洋睁开眼,循声望去。
五个容貌近乎一模一样,穿着服饰也相同的年轻人正迈步走来,方才的白袍老者却是落在了最后。
汪洋连忙站起身。
“你可以只付五十下品源石。”白袍老者对汪洋点点头,转而又满脸紧张之色地向五人之中的一人说道,“您不用付传送阵费用的。”
汪洋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五块源石,旁边那五人则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一齐开口道,“不,这是规矩。”
一道霞光闪过,五人和白袍老者之间的半空中就多了一小堆五颜六色的石头,被霞光托举着送往白袍老者的方向。
负责看守传送阵的白袍老者只好右手微抬,一道蓝光席卷而出,收走了汪洋手中和前方半空的源石后,就转身向里走去。
汪洋见状连忙迈步跟上,不一会就跟随白袍老者到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大,四周墙壁皆由某种特制的玉石铸成,闪着淡淡的荧光;没有任何家具,只在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大型传送阵,几乎占到了房间内四分之三的空间。传送阵很显然是未激活状态,四周的凹槽处都空无一物。
正当汪洋好奇地四处打量之时,白袍老者手一指传送阵,“进去。”
汪洋连忙站进传送阵中间,其他五人也在其身边站好。
嘶……汪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侧头望了旁边那几人一眼。
怎么感觉他们一站过来后周边气温就降低了不少。汪洋有些疑惑。
白袍老者在传送阵外站定,手一抬,袖袍一拂,几道灵光激射而出,分别落至了几处凹槽里。
汪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几道灵光内包裹物事的具体样子,白袍老者就单手掐诀,嘴里低声念了几句,整座传送阵便轰然运转,灵光氤氲。待光芒散去,传送阵内哪还有汪洋的身影?
……
幻音星域,琵琶星,琵琶城。
汪洋走出传送阵,目光四下一扫,周围情景便尽收眼底。
四周空间与寒月星城主府里的传送阵房间相比的话要大得多,汪洋是从最角落的一个传送阵里走出,而其在四处张望后发现,这个房间里竟赫然摆放着九个传送阵!
汪洋不禁睁大了眼睛。
墙壁则是由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有空洞的石头堆砌而成,明明理论上这是一个封闭式的空间,可汪洋却觉得有轻柔的风在环绕,在耳边轻声呢喃。
径直穿过门口的透明光幕后,汪洋发现自己正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处,转头一看,身后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墙。
方才那个传送阵房间竟好似消失了一样。
“这……”汪洋深吸一口气,顺着走廊向另一端走去,尽头处也是一面墙。
正当汪洋有些不知所措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运转功法,将灵力集中在手掌,按向墙壁,直接走进去即可。”
汪洋一惊,转身看向后方。
那五个人正站在其身后不远的位置。
“多谢。”迟疑了一下,汪洋诚恳道谢,随后便再次转过身,面向那堵墙壁,默默运转起《碧海诀》功法,将灵力集中到左手掌心处,伸手按向墙壁。
什么感觉也没有。
汪洋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面前似乎毫无变化的墙壁,又回身望了那五个人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就直接往前迈步。
待汪洋再次睁开眼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条巷子里,巷子外人来人往。
身后则是一堵表面平滑的墙壁,那五个人并没有从里面出来。
汪洋定了定神,大步走出了黑黝黝的小巷子,迈向外面光芒万丈的世界。
一个时辰后,汪洋站在路旁,眼神呆滞。
他,迷路了。
起因是汪洋想要尽快找到落脚的客栈,然而琵琶城相比于寒月星而言实在是太大,转了几圈后就很不幸地,汪洋迷路了。
“看样子得找个人问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