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卢阳率先开口道:“前辈,爸爸他做菜很难吃吧。”这是一句肯定句,看来卢阳并不是麻木到没有味觉。
“嗯……也不能说难吃,就是味道比较奇特。”说着说着,柳絮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前辈,你平时可都是直来直去的,今天怎么竟然学会了委婉。”卢阳有些惊讶且不适应。
“还有刚才刘姨那么说话,你不仅不生气,还笑呵呵的,这可一点都不像前辈平时会做的事。”卢阳实在好奇极了。
“嗯……卢阳,之前对不起啊,你那么积极地在我妈面前表现,我却不管不顾地指责你,你一定觉得很憋屈吧,好在现在我感同身受都明白了,你放心,以后我也会跟你一样,在叔叔面前好好表现的,保证不会露马脚。”话说完,柳絮还拍了拍卢阳的肩膀以示理解和安慰。
柳絮这话一出,卢阳还以为柳絮马上就要看出自己心思了,心里正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谁知柳絮竟来了一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补充。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提议跟我假扮男女朋友了,刘姨的女儿一定是很喜欢你吧,她妈妈又对你这么满意,要是没有我这一出的话,搞不好你们双方家长都已经在商谈婚事了,那你可就成了包办婚姻的牺牲品呐。”
柳絮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于水生火热之中解救良家妇男的英雄,而卢阳扶额的内心活动却是,前辈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
“话说回来,听笑姨那描述,刘姨的女儿是不是很难缠啊,不过你放心,我啊,更难缠,所以说卢阳你啊就安心管理你的……哦不,安心寻找你真心喜欢的人,然后顺便抽空帮我应付我妈,我呢就负责帮你搞定你爸和刘姨的女儿,绝不让他们有机会烦你。”
“怎么样,我这个盟友是不是选得很不错,省心省力又高效,说起来呢,也是你这小子够机智,挑人眼光还真不错,你看呐,我又能帮你应付老爸,又能帮你挡掉不必要的桃花,事后还不会缠上你,简直百里挑一好嘛。”说着,柳絮还笑着挑了挑眉。
“其实本来呢,我们是没有帮挡桃花这一条合约的,不过,看在你今天这么暖心地帮了我的份上,我临时决定帮你增加这一条。”说罢,柳絮摆出一副‘你懂吧?’的表情。
不知不觉,两人已逐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可柳絮却毫无察觉,她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脑补和想法,殊不知,在身后的卢阳眼里,她已经完全是个小傻子的形象了,卢阳表示很无奈,他到底在期待什么,这前路多迷茫,多漫长啊,可惜他也只能等,等待柳絮脑子开窍的那一天。
柳絮说着说着,终于发现卢阳没跟上了,于是柳絮又往回走了几步。
“卢阳,你怎么还在后面啊,是我走太快了嘛……你听我说啊,我想过了,然后也咨询过清清了,将来我们合作结束的时候呢,就说我们感情最后没能敌过生活的打磨,然后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在他们面前故意吵吵架,闹闹矛盾什么的,这样我们也就能顺其自然地分开,然后我之前的担心也就不会存在了,你说呢?”
“……不是说前辈没谈过恋爱嘛,那为什么前辈会对情侣之间怎么分手的事,这么了解呢?”卢阳尽力掩盖着自己眼里的落寞,他想,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大概就是,当他在想着怎么开始的时候,她却连怎么结束都想好了。
“呃……我是不懂,可是清清懂啊,她是这么告诉我的。”柳絮满脸的坦然,全然没有那日担心不能好聚好散的忧愁,很显然,这个叫做清清的给足了柳絮安全感,卢阳隐隐有了危机感。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刘姨那么说的时候,作为女朋友,你是应该吃醋的,而不是表现得这么心大。”卢阳咬紧牙关,心里有些吃味。
“唔……可是你为什么突然不叫我前辈了。”
柳絮这绝佳的抓重点能力果然还是卢阳记忆里的那个配方,卢阳本来应该生气,可突然之间,他的脾气就烟消云散了,他想,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他开始耐下心来循循善诱,“前辈,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尽全力做到最好,那么同理,这件事也是一样的,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呢,是我的女朋友,虽说是暂时的,是假的,但既然开始了,我们起码也要做到以假乱真,你说呢?”
她依旧抓不住重点,只挑自己感兴趣的说,“好,很好!卢阳你不愧是我带过的徒弟里最优秀的一个,为师教你的,你不仅没忘,还懂得在关键时刻反将为师一军,为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到你有此成就,为师感到很是欣慰。”
卢阳扶额汗颜道:“前辈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
“前辈,我想说的是,爸爸他虽然为人和蔼可亲,但也并没有比柳妈妈好应付,刘姨她们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前辈能不能像我一样,全心投入进去呢,就算是把它当成工作一样对待,可以嘛?”
柳絮在生活上也许神经大条,但在工作上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事到如今,卢阳也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比喻能换取柳絮在这段假关系中更多的投入和用心。
对上卢阳期待的目光,柳絮突然感到有些心虚,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卢阳我懂你意思,可是我确实没谈过恋爱,也没动心过,情侣之间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我真的不懂,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想做到像你在我妈面前一样,那么自然,那么投入,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可是我不会,我并没有因为这是假的,就想敷衍了事,这你得相信我。”
“其实,似乎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讨人欢心,我从来就不擅长做一个受欢迎的人,我不是你,卢阳,我真的做不到像你那样如鱼得水……”
“不,不是的,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的,你以前……”听到柳絮这样否定自己,卢阳情不自禁地便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好险好险,差点露馅,还好柳絮向来神经大条,卢阳偷偷倒吸一口气以安慰自己不安的小心脏。
“我以前?以前我们认识吗?”柳絮有些听不懂卢阳的话,她觉得前言不搭后语,卢阳这厮肯定另有古怪。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就是说……”柳絮的目光里满是好奇与探究,卢阳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其实是我的一个姐姐,曾经她也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可其实她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我眼里她不是,在我的记忆里,她单单是做自己,就能吸引很多人喜欢她。”
“所以你是一时间把我们搞混了?”
“对对对,就是搞混了,你们不仅说话的内容一样,就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呢。”而且长得也一模一样,卢阳在心里补充道。
“不过,原来你还有姐姐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没有兄弟姐妹呢。”
“啊不是不是,她不是我亲姐姐,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姐姐。”
“噢!我懂了,她是你认的干姐姐!”柳絮摆出一副八卦嘴脸,静待下文。
“前辈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所以才会一猜就中。”卢阳试探道。
“啊,我?那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是我会干的事啊,再说这也不难猜啊,你们那时候不正流行这个嘛。”柳絮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对自己混乱的记忆丝毫没有怀疑。
“诶,等等,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柳絮语气突然激动,像发现了新大陆,卢阳死性不改,依旧满怀期待。
“所以你一直喜欢你那个干姐姐对不对!你找我假扮女友帮你应付家长,还帮你挡桃花,都是为了留出时间找她对不对!啊,我可真聪明!”
柳絮再一次感叹自己的聪明,而卢阳则捂着胸口,不知该怎么接话,说她猜错了吧,也不完全是,说她猜对了吧,又令人觉得风牛马不相及,总之,柳絮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的清奇。
“可是,这人海茫茫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柳絮满脸同情地感慨着卢阳的情路坎坷,内心想的却是,难怪他要搞个鱼塘,整那么多备胎,哪天要是找不下去了,也根本不愁没人接盘,啧啧啧啧,看着年纪轻轻的,考虑得还挺长远的。
而此刻卢阳的内心却是,找到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路途坎坷,前路漫漫,她若是脑子不开窍,我也不可能给她硬生生砸开窍啊。
见卢阳沉默不答,柳絮立马便转移了话题,“卢阳,你说刘姨她们为什么都那么害怕婷婆婆生气啊,是因为婷婆婆年纪大嘛?而且,我发现,婷婆婆好像跟叔叔关系很好。”
“那只是其中一方面,婷婆婆年轻时,丈夫意外早亡,所以她搬到这条街的时候,除了爸爸妈妈,没人愿意搭理她,街坊邻里都对她心有芥蒂,不肯和她有半点往来,但婷婆婆她古道热肠,乐善好施,谁家要是遇见个什么困难,她总是毫不犹豫就施予援手,也不求回报。”
“久而久之的,大家开始打心眼里感激她,尊重她,也觉得过去确实理亏,很对不起她,也正是因为这样复杂的心理,平时有事没事,刘姨她们都要跟着婷婆婆,今天她们估计也是跟着婷婆婆来的,婷婆婆她平时没事就爱来我们家帮个忙,聊个天。”
“原来婷婆婆还有这么段过去呢,我看她总面带笑容,脸上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却没想到她还有过这样的经历,想来婷婆婆她一定活得很通透吧。”说着,柳絮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前辈,我发现,你对我身边人的好奇心总是要大于对我的好奇心。”卢阳内心很郁闷,难道在她心里自己真就这么没吸引力?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噢,我家到了,你就送到这里吧,回去早点歇息。”一看到家门口了,柳絮的困意立马就浮上心头,她挥挥手告别卢阳,打着哈欠就准备进门,只是才刚迈出几步,她便又突然转身叫住卢阳。
“卢阳,虽然我是个感情白痴,演技又差得破绽百出,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跟你学的,保证给你争取一大把时间找姐姐,所以,你就别再愁眉不展的了,年轻人,你要振作起来啊!”说完,柳絮非常豪气地拍了拍卢阳的肩膀。
“前辈你的意思是?”卢阳显然有点懵。
“怎么说我也在工作上辛辛苦苦教了你几个月,现在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反过来教教我不懂的东西,这你也不愿意?这等价交换也不亏啊!再说了,这本质上也是为了帮你啊。”
见卢阳竟然没有爽快答应下来,柳絮开启了洗脑模式,结果当然是成功的。
“我愿意的!”卢阳高兴得在原地打转,柳絮心想,这孩子总算是笑了,这一路就没见他怎么笑过,搞得我在边上就像个罪人一样,看来我拙劣的演技确实令他心忧得很,这个问题在当初倒确实是没能考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