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子弹,上膛,发射!
不用看,赵天明知道子弹一定命中了男人的胸膛,但他有没有死就很难说了,而且他也无法左右了。
正确的做法是——赶紧跑!
赵天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跑。
不管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伯纳德先生,还是又一个留守在收藏室的替身侍者,他能在此时此地出现,就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游戏,最后一颗子弹打完了,此刻的赵天明已经没有任何武力值了,而他毫不怀疑,以杰克医生这具平时疏于锻炼的身体,他的血槽肯定脆得像纸一样,没有了远程攻击的手段,还是离男人越远越好。
他只希望沿着回去的路走,真的能找到出去的门口,回到劳拉女士号上,之后再怎么逃生,那就真的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奔跑的脚步声重重叠叠密密麻麻,不再像先前的嗒、嗒、嗒那样单调但毕竟还算悠闲,而是充满了奔命的仓惶。
赵天明突然想到,那跑上浮空艇踏板的最后一只老鼠,回头用眼神对他说:
“老鼠!墙里的老鼠!”
老鼠……辰曦牌里他抽到的也是老鼠。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让赵天明心里一沉,无论是在穿越后的密室,还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了一个隐秘空间的老鼠,每次都以为自己要逃出去了,结果却发现最后仍然只是徒劳。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很快,他就掠过了石佛区域,又重新来到了青铜区域,身后的笑声远远地淡去了,也并没有响起脚步声。男人似乎并没有追来。
出乎他意料的,青铜门就矗立在他走入房间的大概位置上,而且似乎是因为这是另一重“里门”,在某种意义上真正的里门,因此,对着自己的这扇青铜门上还有两个巨大的把环。
他伸手就能够到它们。
赵天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开了青铜门。
门开了,门后倾泄出一片温暖的灯光。
赵天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彷佛已经听到了劳拉女士号船舱里客人们的笑声,看到了那些推着食物车行走的女仆,感受到了来自文明世界的礼仪和温暖。
虽然那可能也有许多虚与委蛇的虚假部分,但对于这时的赵天明来说,这些上流人士的交际会简直光明得像是天堂。
可下一刻,赵天明就意识到那并非是劳拉女士号上的灯光,自己只是出现了幻觉。
提着彷佛自中世纪遗留下来的铁栅格灯笼,一身华丽长袍,戴着黄金面具的侍者静静地站在门后,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了。
彷佛想让赵天明死心般,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把青铜门开得更大一些,让赵天明看清楚,门后的世界仍然是一片黑暗,光源只来自于他手里的那个灯笼。
“杰克,”侍者的声音清晰又温柔,像是催眠师在助人入梦,“好久不见。”
他缓缓地摘下了黄金面具,露出无论对赵天明还是对杰克医生来说都像是梦魇的那张熟悉又恐怖的脸。
伯纳德,约克夏的伯纳德·安巴尼,他又来了,恰如阴魂不散。
他就像是一位已经掌握了长生之术,因此永远不会死去的东方皇帝,当你觉得自己杀死他的时候,其实只是刺穿了他的一件龙袍,死去的只是龙袍里的狸猫罢了。
他也确实是皇帝,在这斯里兰海的劳拉女士号上,他专门用来开办聚会的私人游艇,就是他的行宫。
“嗨,老朋友见面,说点什么!”他甚至伸手拍了拍赵天明的肩膀,就像今晚最早与坎贝尔夫人一同见面时的那次寒暄,“杰克,放轻松,你为什么不说话?不必惊讶,我是杀不死的,这一点你都没有想明白的话,那我才应该是惊讶的那个人吧?”
“……”
赵天明继续保持着沉默,他还在思考脱身之法。
这是他玩魂类游戏养成的好习惯,也是他的性格,哪怕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血槽,他也绝不会放弃,依然执着冷静地翻滚、挥刀和射击,面前是身躯如山气势如海的BOSS。
高中的死党最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他PS机上的血源诅咒可是多亏了赵天明才拿到白金奖杯的!
“看来我的医生今夜偏爱沉默寡言啊。”伯纳德先生摇头,“也好,我曾听过一句东方人的箴言,那句诗是这样说的,‘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生’。”
“再见了杰克,或者说,永别,”他突然提高了灯笼,胳臂上的肌肉像群山一样在袍袖里隆起,“我很喜欢你,可是很遗憾,你知道的委实太多……”
他最后的“了”子还没有出口,牢固坚硬得像永远不会损坏的铁栅格灯笼突然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明显呆滞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在这样绝望的境地,赵天明竟然还要做困兽之斗,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胳膊上运足了的力气没有第一时间舒展开,提着灯笼僵在了空中。
这仅仅零点几秒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弥足珍贵,足以赵天明抛下灯笼,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既然无法可想,无计可施,那就不用想了,战斗吧!干!
杀不死?那就再杀一次!
这具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在这时被赵天明榨用了出来,灌注到双手的十根指头上,伯纳德的脸色迅速变得通红。
他想拼命挣脱,但赵天明并不给他机会,挣扎中两个人一起跌倒,两盏彷佛双生子的灯笼坠落在一旁,两根白色举烛剧烈摇晃,烛火倾斜得像要逸出。
伯纳德迅速地反应过来,他的双臂上的力量远比杰克强大,但赵天明这时向死而生,爆发了只有绝境中人才能用出的力道,一时竟和伯纳德旗鼓相当。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都要掐死对方,一会儿赵天明在上,一会儿又换成了伯纳德在上。
这不是绅士的战争,也非战士间的搏斗,更像是野兽的撕咬,它们用牙齿和利爪抵住了对方的要害,誓要把对方杀死,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