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明的大脑宕机了一下。
卍字真言……难道这个世界也有佛教?如果是的话,这“佛”是他前世那佛光普照、恒顺众生的“佛”吗?抑或是——
这个异世界的另一种“邪神”?
他低头凝视良久,觉得眼下这具刚刚熟悉了十天的身体,又变得格外陌生起来。
“难道我现在还是一具尸体,所以并没有饥饿的感觉……”
赵天明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除了“游动”的咒文外,身上有任何血迹和伤口。
如果这具身体真的死了,那他根本无从判断死因,也无从得知“自己”死去了多久。如果没死……
那现在“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活死人?僵尸?尸鬼?一连串从恐怖电影里看来的形象浮现在赵天明的脑海。
想到那些倒霉蛋诡异的模样和凄惨的下场,想到自己很可能也会沦落到同它们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这一刻,在映照全身的镜子里,他清晰地看到那些仿佛活着的扭曲咒文,虫子一样蠕动着,居然还在缓慢地“向上生长”!
它们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脖颈,依然有继续往上爬的迹象,好像要爬上脸,爬过下巴、爬过鼻子、爬过眼睛,一直爬到头顶的百会穴,把整具身体结结实实地“密封”住才肯罢休。
赵天明下意识地揉了揉眼,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定睛看了好久,赵天明心里一沉:
咒文的确仍在蔓延!
尽管速度并不算快,肉眼几不可见,但这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突然想到,也许在十天前,咒文才刚刚爬到胸膛。
如果自己真是一具祭品,那这些渐渐把身体吞噬的咒文,又意味着什么?是不是等到咒文彻底将他包裹后,这具身体就会彻底死去?
到那时候,自己的意识估计也随之消散了。他经历的这场穿越将以失败告终,灵魂被碾为齑粉,无论是渴望回到过去世界还是乐意在新世界冒险,他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那绝不是他在这莫名其妙的古怪房间苦熬十天后想要的结果。
当然,乐天者可能会把一切危险视若坦途,但现在被激起求生意志、性格本就谨慎的赵天明,不会乐观地认为被咒文吞噬的未来有多美好。
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冒一点点风险。
他必须要自救,必须阻止这些该死的咒文继续往自己的脸上爬。
不,等会儿……如果这具身体确为祭品,而这些符咒的吞噬就是献祭的仪式,那么咒文既然还没有停止,那岂不就意味着仪式并没有失败,意味着仪式还没有完成,意味着——
自己仍处在“献祭”之中!
***
平复了好一会儿,赵天明才压下心中的惊骇。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得面对,所谓“来都来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哦,是“既来之,则安之”。
默念这六个字,赵天明觉得自己好像又可以了,老祖宗的智慧给人力量,古人诚不欺我。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
察觉到思维稍稍发散,赵天明赶紧打住。当务之急是要摸清楚现在的情况,鬼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暴毙”。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他又察看了一遍身体,确信不管自己再看多久,都不会再看出什么门道了,从脑海里搜索,也只得到一片空白,并没有任何记忆,于是举起烛台,想从这位倒霉前身的居所调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先前匆匆一瞥,看到的箱子、柜子和帷幔,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能以它们的样式推测,他所在的房间装潢有些类似于他原来世界的西方古典风格。
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问题。然而此时他挑灯细看,却发觉这个房间处处透露着诡异。
红木立柜打开后,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身漆黑的亚麻长服,摸起来十分粗糙,像给囚犯准备的;
材质貌似天鹅绒的红色帷幔残破不堪,有些发黑的地方,仔细闻还能闻到血液的腥臭;
更不用说那些一看就不简单的宝箱了,他之前只在海盗和骑士题材的影视游戏里见过这些东西,而眼前所见的更加夸张:
一个个宝箱都像用最坚硬的未知金属材质打造而成,箱边镶嵌着夸张的黄金般的贵金属,让人一见之下就感到了财富珍宝的诱惑,情不自禁地幻想其中到底收藏了什么宝物。
可每个宝箱箱顶都被钉子密密麻麻地封住,钉子的排列形式赵天明从未见过,看起来也像是某种宗教仪式的封印手法。
这让这些本该充满魅惑的宝箱失去了让人打开的欲望,比起所罗门王的宝藏,它们更像是装饰华丽但仍然无法掩饰其实质的……一口口棺材,生怕里面的“怪物”跑出来的棺材。
只有两个宝箱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现在里面空空荡荡。
棺材里面都封锁着什么?
仿佛感受到了赵天明的目光,有个宝箱忽然猛地震动了一下!
赵天明吓得连连倒退,撞到了身后的桌边,手上的烛台剧烈摇晃,灼热的羊油滴落在地。
——宝箱里面确实存在某种“活物”!
那一瞬间,赵天明几乎感觉箱子里的东西要随着他的恐惧跳出,向他扑来。
好在这是他的错觉,宝箱震颤后缓缓归于平静,好像里面沉睡着的家伙不过是在酣眠中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呼……”
长出了一口气,赵天明平定心神,再次借着烛光,环视房间。
不管宝箱里封印着什么怪物,目前来看它们也只是些深受自身困扰的“钉子户”,对他暂时造不成什么威胁。
真正应该焦急的,是怎么逃离这里,找到解决咒文吞噬自身的办法。
房间里的摆设,只有他看到的这些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布置倒像卧室,可是并没有床……难道身体原来的主人,并不需要休息?”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成为祭品?这么密闭的空间,就算是献祭,又是如何做到的?难道是自愿的?”
“……他要献祭给谁?”
“等一下……密闭……”
赵天明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个房间没有门。
即便是地下室,也应该有门才对啊!
“没有门的房间……就像是座监牢……”
赵天明手又一颤,又一滴羊油滑落,坠在地上,如一滴苍白的眼泪。
“打造这个房间的人,就没打算让我出去!”
就在烛泪滴在地上的同一刻,挂钟“铛”的响了。
赵天明感到一颗冰凉的水滴落在他的头顶。
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察看过天花板,于是慢慢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