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检查了一下衙役甲的受伤地方，已经红肿，但没有骨折。
他让衙役乙帮忙，将医药箱里的冰块包扎在衙役甲的上臂，对其进行了冷敷。
透过衙役乙的眼睛，凌云志看到衙役甲的形象，看起来非常滑稽。左胳膊上部鼓鼓囊囊，在手肘处系着白色绷带。这是为了起稳定作用。防止手臂一活动，冰袋从上面滑落下来。
看来当游戏向导还得有急救知识，以后上岗还不得要求有急救证。
衙役甲的前襟张开，这是因为衙役服装在设计，由于设计师审美关系，并没有真按传统样式设计，而是进行了改良，所以不是宽松型的，而是紧身型。这就让衙役甲包扎完后，衣服更紧了，穿不上去。好容易穿上去了，扣子就系不全了。系不全扣子，衙役甲的一小块胸脯就露了出来，大概是常年见不到阳光，雪白得有些耀眼。
看到这残兵败将的模样，凌云志几乎要笑出声来。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虽然，他知道机器人傀儡没有安装感情芯片和程序，然而外观太像人，总觉得他们也是在感情的，哪怕他能深入到机器人傀儡的思想，还是认为有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
凌云志在将意识撤离前，又用对方的眼睛看了看两个衙役。
或许是心理原因，凌云志觉得，衙役甲的表情看上去愁眉苦脸、无精打采、逆来顺受、满腹委屈。衙役乙眼睛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神情。
这让凌云志心中也感受了一丝悲哀。
虽然受伤了，但只要还能动，就得去干活。
凌云志直接在两个衙役机器人的主机下达了命令，让他们每隔1个小时后更换冰块。然而，离开了。
全部注意力回来后，凌云志放松下来，感觉大脑非常疲倦，什么也不想思考，但是越不想思考，思想就越开始四处漫游。就像有人告诉自己别想那头大象。
上周是自己被玩家攻击，今天是自己的傀儡被攻击。现在的玩家是怎么了，服务区内在使用武力！
幸运的是，最后得到圆满解决。
打工人就是这样，只要出了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对老板造成影响，无论营业上、财物上、商誉上，都会拿这些打工人来顶雷。谁让自己是可以替换的哪！
就连花蔡这样做到部门部长的，都是可以抛弃的。想想真是悲哀。
一想到花蔡，凌云志不由得扫描了一下自己收件箱，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或许通知他去谈话。
收件箱里没有新的消息。
真是太可笑了，谈话表里是安排的下午，这刚刚到岗，怎么可能就通知他回去谈话哪！
头越来越疼，今天是怎么了？
凌云志本打算再探索一下脑机接口，看来只能先放下了。
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看。星期天的人就是多，三个伙计正忙前忙后，已忙得不可开交。他知道自己应该也上前去，这样能提高些营业额。但是，实在没精力去招待客人。
他溜进了后面厨房的小隔间。这里是员工休息区，按照员工手册里的说明，这里没有摄像头。
他打开了隔间的门，门与灯的开关相连。开门后，那盏年头久远的吸顶灯，照例很不情愿地闪了好几下，才将昏暗的灯光，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使得房间里说不出的诡异。吸顶灯的灯罩可以算是一个文物，上次清洗的时间看起来是在石器时代。
隔间的面积不大，但也算是一应俱全。进门左手是一个洗手台，有一张洗漱镜，上面有一盏镜前灯，在凌云志第一次进来时就已退休。洗手台里面的角落，是一个卫生间，只能容纳一人的。
进门的右手边比较开阔，靠墙放着一张双人皮沙发，皮面如同老农民的脸，沟壑纵横，满是沧桑，有的地方的皮面已经开始脱落。
沙发几乎占据右边墙的的一半以上，空出的角落里，立着两把收起的折叠椅子，堆着一些杂物。由于卫生由向导自己负责，有些东西已经放置了好多年，大概能从中挖掘出工作过的向导的遗迹。这或许对将来游戏乐园史的编写，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他在洗手台前打开了面罩，头顶昏暗灯光，照出洗漱镜上的斑驳污渍。镜中的自己由于没有面罩的美颜修饰，面色苍白，好像是瘾君子的毒瘾正在发作。
他看了一会儿镜中污渍中的影像。开始在耳朵后面摸索，找了了半天，才在头发里摸到了药丸。
药丸的表面由于经过唾液浸润，表面已经不再乌黑光亮，变得污浊。这还是他第一次用手拿起它、仔细看它，以前都是在调试室直接吃了下去。
他将药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没有药味，怎么说呢，只有口水、头发和汗液的味道。他相信这是他自己的。
废话。
他感觉有人在他脑袋里骂道。
镜中的自己在昏暗灯光下，分成一明一暗两个部分。一个嘴角耷拉着，另一个嘴角上扬；一个目光炯炯，另一个颓废萎靡。
昏暗的灯光下不要看镜中的自己，他记起曾经有人这么说过或许在哪本书里看到过，那样会看见隐藏在身体里的魔鬼。
或许，我只是疯了。
凌云志将药丸举到灯光下面，对着灯光想看看内部结构，当然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你的成分是什么？他看着药丸，在心里问道，我今天头这么疼，是因为没有服用你吗？如果我必须服用你，那么，昨天我为什么出现了意识恍惚，甚至有一段失忆。
难道，我不服药就会出现头疼和意识无法集中？我第一次服药时，又是什么感觉，就这么同意了？
服药并不是小事，是谁说服我的，我为什么会同意，难道就为了一个没什么前途的低级工作？
凌云志越想，心里越烦躁。
他将胶囊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洗手台上。
胶囊里面是白色的颗粒，以他的知识和技术能力，根本看不出是些什么成分。
面色阴郁的面孔突然占据了整个镜面，声音在他的头脑里回响：“威廉·吉布森、尼尔·斯蒂芬森，几十年前的那些经典作家，都认为使用药物是网络漫游的一个条件，并写在了书里。他们说的不会是假的，使用脑机接口必须服药。”
凌云志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张崭新的纸币。
“他们说的是安非他命、苯丙胺、麻黄碱，无论是什么名字，都是你不想碰的东西，即使它确实能让我的神经活跃。”另一个被灯光充分照耀的面孔突然出现，嘴角上张，面带讥讽。
凌云志将纸币丢在了地上，纸币变成了一张餐巾纸。
“你一直在吃这个药，所有的向导都在吃这个药，这个药让你轻松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阴郁的面孔又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你已经忘记了服药之后的艰难。”另一个面孔讽刺道。
“你们是谁？”凌云志问道。
“我们是你。”
“对，我们就是你，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被灯光照耀的面孔，嘴角更加上扬，满眼的不屑。
凌云志双手抱头，两肘支在洗手台上，看着台上的药物粉末。
也许是幻觉，他听到了砸门声。他想站起来，却倒在了地上。
灯光好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