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任家,也就意味着会被软禁,但亲生父亲还吊着一口气,盼望着见她最后一面。
任小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孩子也有这么大了,自己就算离开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吧。
“娘!”营良想要坐起去抓住离开的任氏,背后却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令他动弹不得,而营鱼生却一时有些懦弱,再加上任小妹自己下了决心,他没什么理由去阻止,所以也只是呆在原地愣神。
“放心,你是我外甥,实在活不下去,也可以来镇上找我们,而且,少一个人就可以少交一份赋税,你们应该高兴才对。”任老二无视营良愤恨的表情,冷着脸带着队伍走出院落。
营良从床上爬了下来,爬到门槛边上,看到母亲上了马车,想起以后再也无法相见,只能狠狠地锤了锤自己,放声大哭。
……
风雪没日没夜的吹着,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一尺多深,营良看着天花板上潮湿的茅草,屋顶融化的雪好像快要浸出水来,他没想着补救,却想着娘亲,这几天的运气好像并不是很好。
他已能下地自由行走,除背部稍有隐痛外,与常人基本无异。
“哎哟,外面可太冻了,今天又出不去了,阿良,今天吃野菜糊糊吧。”营鱼生搓了搓手,麻布衣服实在不抗寒,就算裹了里三层外三层,也依然冷得他受不了。
这几天他对着那颗宝珠一拜再拜,脑海中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画面,他想着去村里买一头水牛,按脑海中的方法给儿子祭祀,可耕牛是乡下人的宝,没人愿意为了他那点破碎银子出手。
营良没有回话,他有些气恨自卑的父亲,没有阻止母亲的离去,明明那天保护自己杀死谭黑牛的时候那么凶狠……
“咚!咚!咚!”
营鱼生刚进灶房,里屋的门却响了,打开一看,是谭家老二谭黑狗,他立时吓得瞳孔放大,嘴唇张开,露出牙齿来,好像自己杀人的事已经被知道,现在就是要被抓去问斩或者交给仙门做苦役。
“哟……黑狗老弟,你不在镇上享富贵,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鱼生哥啊,这天有些冷,你说是不是让我先进去避避呢。”谭黑牛抱着臂膀搓着身子,随口说道。
营鱼生本就有些心虚,被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不安,暗骂自己不够沉稳,立马就侧开身子,让谭黑狗进了来。
“是这样的,鱼生哥,今天上午家里来信,说我大哥一直没有回过家,已经七天了。你知道的,我大哥虽然放荡些,但过些日子总还是会回村向家里讨些银子来的,故此我爹娘有些担心他的安危,托我帮着打听打听。”谭黑狗按着朴刀刀柄,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置,又向偏头望过来的营良点了点头。
“外面风大雪大的,都只能一直呆在家里,黑牛的去处,哥哥我也不知道啊。会不会是赌输了欠了别人银子,被人家绑起来了,这次找着他,你也得帮着你爹娘好好管管,给他谋些正常事来做。”
谭黑狗暗自点头,目中却闪过一丝疑色,在他的印象中,营鱼生对外人从来都是寡言少语的,今天话还没说开,就又是解释又是劝告的,委实反常,再一联想到他打开门时的神态,顿时笃定了几分。
“那天你卖完鱼,是不是见着我哥了?”
营鱼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当时有人看见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亲口承认啊,于是他刚想要反驳,却被营良接过了话茬,“见过了,就在村口不远,黑牛叔还拦我爹讹钱,我爹不给,他就打我,你看,今天我的伤才好呢。我娘走后,就我爹一直在看顾我。”
闻听此言,本要发作逼问的谭黑狗立马就不好意思起来,孩子说的话,又多半是真的,以自家大哥的性子确实干得出这档子事来,抱拳道,“既如此,多有打扰,若有消息,还望及时相告!”
“吼!”
刚要出门,却听院落外一声虎啸,即便是隔着老远听见,都能吓得人双腿发软。
“不好啦!大虫来了!各位乡亲且锁好门窗,切勿出来!”
村子并不大,不用望哨的说,众人也都知道怎么做,只是这道提醒的声音过后,外面除了再次传来虎啸,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将家具农具架在门后,又聚在一起互相安慰,有地窖的,则全都躲进地窖里去,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山中吊睛猛虎,力大无穷,在这大冬天找不到吃的,只能来村庄走一遭,普通的房屋是防不住的。
“爹!咱们的院门是不是一直没去修啊!”营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
谭黑狗拔出朴刀,从门缝中往外望了望,他也记得有这事儿,没准那大虫还真会选中这家,因为家贫,这院落已多年未曾修缮了。
由于视野太窄,他瞧了半天也没见着,正待松懈时,一张凶恶的虎口突然出现在门缝之外!
“不好!快去抄家伙!”谭黑狗一边提醒,一边将朴刀从门后插了出去,那老虎吃痛不已,又饥肠辘辘闻到了人气,立马愤怒地抬起前半身,双爪不断挠击木门,使得整座土胚房都被震得摇晃不已,抖落下无数土沙。
“黑狗!你带着阿良从灶房跳窗逃走,我来拖住他!”
眼看着门板将要支撑不住,营鱼生咬咬牙,做出了一个绝望又艰难的决定。
谭黑狗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能脱身就行,管他什么仗不仗义。他倒无所谓,这大虫填了肚子,没准儿真不会再为难他,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的亲属,于是便想点头答应,但他看了看营良行动似乎有些不便,害怕多个累赘,于是自顾自跑向灶房道:“鱼生哥,我现在逃出去喊乡亲们聚拢来救,朴刀暂且留给你们保命!”
他慌慌张张,在这大冬天里,额头竟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还手忙脚乱的,连打开窗门都用了半晌,跳出去的时候就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