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识加速倒退,瞬间越过山河,常安猛地睁开了愈发灵动的眼眸,眼神中还带有一丝意犹未尽和兴奋。
“小友,可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一旁看似中年人长相,实则已经活了几百岁的陆无常,刚才发现幼童貌似有神魂离体之状,瞬间唤醒了他。
不过此番表现,他心中甚是满意,不愧是三才混成之资,天生近道。
他心通这样的神通竟然一学就会,要不是他暗中用了秘术观之,还真以为不过一痴儿罢了。
蛟龙!大…青缘道长,我顺着江水声,看到了江底正在沉睡的一条黑蛟!
刚想听一听他梦里都在想什么,他就醒了,吼声震得我耳鸣。
陆无常听完,双目慢慢睁大,这!这!这!轻抚着长须的老手一下子扯下了一把胡须。
听见江声、还看见了蛟龙、还可探知心声?
这哪是他心通,这他娘分明是天眼、天耳以及他心三小神通。一向淡然的陆无常此刻心底根本无法平静。
说得容易,这其中蕴含的信息哪怕是三华归一、一才初开的他,也知道非常骇人。
一梦修三法,当今还是有些道法深厚之辈可以悟得,问题这不是寻常术法,这是引气、朝元以及炼神境界基本无法修行的神通法术!
哪怕是他,曾经被上代青浊观主寄予厚望的修道奇才,也不过是一旬修得三昧法。
想到这里,陆无常心里一阵苦涩,他终于体会到,当年他力压道门一代,其他人眼里的嫉妒和无奈了。
“小友,实不相瞒,我乃大楚青峰青浊观当代观主,修的是望神造化之法,本是观你修行资质绝佳,起了教导之心,如若有缘,本想收你为徒,入我青浊,哪想老道白活了三百载,看走了眼,你这天资禀赋,老道也教不了啊!”陆无常叹了一口气。
!!常安现在那里想那么多,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活命才是第一,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如若不抓紧眼前的机会,不说错失修行良缘,哪怕被老道士随意送还人间,又有谁能不嫌弃他这副模样。
况且,不论以后能不能恢复成为正常人,就算有复原的希望,好点一年半载,如若是十年、二十年。
常安不敢赌人心,哪怕是被送入其他修行者手中。
一路下来,虽然相处短暂,但凭着老道士一路抱携赶路,却未让他身感一丝不适,虽有些许老顽童趣味,却愿意教自己高深术法,且愿意以诚待之,常安似乎并无其它更好的选择。
他斟酌一番,徐徐道来。
道长,观之我现状如何?
“自是极佳,老道往来凡世三百载,就连我大徒弟那剑仙之资,也远远比不上你。”
那道长可听过一则故事?
某朝,一寻仙客出游东海,见一女子做秋菊诗,有“为爱南山青翠色,东篱别染一枝花”两句。
寻仙客略感新奇,但又觉“别”字意境不足,于是扬声对女子说道:“另染更衬山篱色。”
这名女子一换别字,果真音色更显圆润、韵味也更浓,遂对寻仙客行半师礼,其后化作一尾红鱼游走。
道长可觉神通术法教授之恩比之如何?
“各有千秋,全凭心中所图。”陆无常眼神盯着幼童,仿佛要看透其心中所想。
常安叹了叹气,解开他心通限制,完全对老道敞开内心。
我觉之,此恩半师不足报,我一双亲尽失、身僵失语之童,在这乱世能活命,已是不易,更何况仙缘当前,我怎可拒之?
“老道未说要将你扔至着荒山野岭,最次送你一场人间富贵,但我更想你踏入修行之途,只不过当今能教你的,不多,但老道可以承诺,定为你觅得良师。”陆无常信誓旦旦。
常安心底笑了笑,救命之恩、传道之恩,却得一句觅得良师,可否问过我意见?
常安只想拜入道长门下,不为长生,只为不愧于心!
陆无常身躯一震,久久无语。
“罢了,你这番模样,倒显得老道我不近人情。”陆无常听到的是这个少年强烈的求生意愿,更多的却是其发自内腑地知恩图报之心。
“你若愿入我青浊,老道也定不会拒绝。”
“不过,我下山却为好友相邀,或可以带你同行,但你此番经历不为亲人所知,终究不妥,我欲送你还家,待我归来,携你入青峰,你看可否?”
正好我也可先自己稳固一下神通,是吧。
“然也!你这痴儿,算不得过往,亦不知后尘,天生无窍,无窍….”老道看着幼童脖子上绣着常安二字的平安符,顿一顿,掐指一算,心下了然。
“罢了罢了,且先送你回家吧。”
青衣老者的话语刚落,常安突然发现自己渐渐恢复了对现在身体的掌控力。
陆无常察觉幼童在怀里微微挣扎,顺势将其放下。
常安抬头,双眸略带神采,仰头望着老者,顿了几秒。
走吧,师傅。
小手缓缓抬起拉住了一旁陆无常的手掌。
就这样,黑崖坳缀在身后,一老一少慢慢消失在了黄土官道上。
……
溪水清响,荒田边,背着竹篓的清瘦黝黑的少年,手拿镰刀,正躬着身,仔细探寻着溪外边角。
“阿光!这里有好大一堆婆婆菜!快来!”
远处,靠近猛虎山山脚,一名干瘦矮小、背着一个相较于他身高极其不协调的背篓的少年,满脸兴奋,一手拿着农镰,另一只手用力地朝黝黑少年挥舞着。
“田满,我这就来,别再往猛虎山那边走了!”田光直起腰,同样挥着手,高声回应着。
“阿光,这些婆婆菜,够咱们家吃好几顿了,我回家让我娘放点黍米煮!到时候我给你留一碗。”田满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继续挖着野菜。
“诶..不..”阿光直起腰,正欲回话,突然瞧见从不远处从猛虎山上,独自走过来一个人。
田光握着野菜的手放在额前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定睛一看。
“小弟!!”阿光心里大喜,撇下镰刀和背篓,翻过脚下成片的田垄,一路疾跑,冲到常安面前。
“小弟,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堂叔呢,还有伯母,他们是不是还在后边。”经常干农活的少年毫不费力地一把抱起及腰的常安,用干净手背蹭了蹭常安的小脸。
少年话语略带口音,但常安大致能听懂其中意思。
小少年,能不能轻点抱,常安一边心里吐槽,一边在少年怀里扭了扭,让我下来自己走啊,还有你的手全是泥,脏死了!!
田光明显没有领悟到常安的意思,嘴上不停说着话。
他也不在意怀里小孩的沉默,他知常安打小就不会说话,而且还身怀失魂症。
自家三叔三婶当年为了给小弟治病,很早就带着小常安去了江阳郡,后边慢慢稳定下来。
平时也就过年的时候才会返回田家村,陪陪自家老娘,和自家兄弟谈谈每年的经历。
田光心里疑惑的是,现在正值夏中,山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车骡。
而且此山名曰猛虎,并非谣传,而是真有大虫,极少有人敢走这条道,小弟怎么一个人从那里来?
常安沉默着摇了摇头,手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庄落,示意少年带他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