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僵硬地将最后几具尸体推入坑中，点燃堆垒成一座小山的柴火，熊熊烈火随即腾起，将尸体吞噬。
火光中，浓烟滚滚上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嗅觉灵敏的伊梦脸色有点难看。
“呕，这烟的味道实在是有些难以描述……”
这股浓烟闻起来的味道，就像把一块肥猪肉放在火上轻轻灼烤时，飘起的那股肉香和油腻一样。
若是再加上各种细菌发酵，人体内的胰腺和肠道开始腐烂时的恶臭味道，那香甜肥腻的气味顿时就变得极为诡异。
闻上一口，难忘一宿。
太恶心了。
有些遗憾自己身上的香气并不能驱散别的味道，伊梦捏着鼻子，对着身旁的伊迪萨轻声说道：
“咳咳，伊迪萨，总之在各种意义上都辛苦你了，尤其是这次还让你陪我处理了这麻烦的收尾。”
虽然这男人的命为他所救，且早已向他宣誓所谓的臣服。
但伊梦显然不会将对方所做的一切行为视作理所当然，而是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伊迪萨闻言揭下了临时充当口罩的面巾，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对任何人都一脸微笑的表情。
只是面对的精灵的歉意，他的笑容也更为真切和柔和。
“不不不，大人才是真的辛苦啊，您从昨夜一直劳碌至今，未曾歇息片刻，这种不懈的努力和无私的奉献令在下无比钦佩，霜叶村的所有居民都应该感激您的巨大付出。”
伊梦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老子生平最讨厌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人，和他们在一起，显得自己很不会做人。
不知道这话怎么接，精灵虚着眼，正准备招呼伊迪萨离开时，却发现男人的脸色忽然微微发愣，他的鼻子抽动着，不停嗅着周围这股呛人的浓烟。
这种表现似乎不只是出于对这股恶心气味的不适，更像是被气味撬动了某些糟糕的回忆。
“兄弟，你没事吧？”
“不，大人我很好，只是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了……嗯，我的姐姐。”
伊迪萨缓缓回过神，嘴角重新挂起温和的微笑。
面对精灵有些微妙的眼神，他只是心态平和地解释道：
“当初我还在笼子里的时候，曾看着姐姐被人类切块烤着吃掉，那时候闻见的味道也和现在差不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其实有些事我并不是很想让你分享出来……
伊梦有些苍白地伸出手，但制止的话怎么也说不口。
“当时那群人类还说我们异族的滋味非常美味，现在回想起来，姐姐的肉香也没有他们所说的果木香味。
大家都是一样的甜腻，可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所遭遇的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外貌与人类稍有不同吗？”
微风拂过浓烟，同时也轻轻拨动了伊迪萨遮掩住脸侧的长发，稍微扬起的发丝，揭示出了一只尖细小巧，有别于人类的耳朵。
“他们不仅要吃掉我的族人，还要用我们的头颅做成酒器，油脂做灯烛，皮作书，骨作笛。
用他们的说法就是异族的血肉，骨头和灵魂是取悦众神的最好祭礼……
想当初若是没有大人的出手相救，想必在下也将成为那架子上的肉，盛酒的杯子，身上的一切也都被用作取悦那些邪神的把戏。
这份恩情在下将永远铭记于心，并发誓一定会用一生倾力报答。”
大人的恩情还不完是吧。
伸手抓住耷拉着耳朵，眼角抽动着，伊梦有些无奈地想到。
这就叫残忍愚昧又极端的封建黑暗时代，尤其还是有着神权至上思想的时代。
那群贵族们定义了只有信仰某些神明的人才是人类，而人类天然拥有对其他生物至高的支配权。
通过教义的传播，好让人们避免同情，坐视异族的遭遇；
更是能跟随着领主，心安理得的对那些同为人形的生物挥动屠刀，占据那些没有遭到魔兽侵略，却已被土著占领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那就去救人吧，去救那些和你一样身陷囫囵的苦命人。
若是将来有一些被迫害的原住民加入我们，为了团结他们的力量，得到他们的帮助，我可能需要你来带领他们，毕竟……你们都有着相似的经历。”
一边挥手赶着身边的蚊虫和呛人的浓烟，伊梦一边直言不讳地说道，
从救命之恩入手获得信任，用苦难的经历引发共情，激起大家对残酷剥削，轻贱人命等行为的同仇敌忾，最后是誓言要打破黑暗社会的一致决意。
对于将来最有可能争取到的原住民土著，伊梦在心中早已将他们安排妥当，这其中能不能将这股力量拧成一股绳，伊迪萨将充当一个很重要的领头作用。
“能为大人效劳实乃荣幸之至，在下必当万死不辞。”
伊迪萨快步跟上，落后伊梦一个身位，语气坚定地回应道。
“都说很多次了，不至于如此，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我们还是去看看那几个俘虏吧……”
伊梦挠挠头，不太习惯别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表达态度，本打算就这么跳过对话，准备顺便去查看那几个俘虏的情况。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稍稍回味了一下，精灵这才震惊地发现伊迪萨刚刚说的是中文。
“卧槽！惊了！你能说中……精灵文了？这些话你是怎么学的？还是真的把拼音都背了下来？我上课也没教多少啊……”
为了开展心中的精灵计划，向那些有灵智的生物教授成熟的语言和文字，是一件被伊梦视为很重要的工作。
文字所选择的对象当然是他上辈子用了那么年的中文，作为一门先进的语言，无论是表达还是传递信息都有着相比外文更强的优势。
按照国家扫盲标准，只需掌握1500个字，哪怕是小学文化也可以读懂大多数文章，做到基础的读书、看报、写信，将其作为“精灵文”的选择自然再好不过。
至于学习困难倒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世界上又有什么语言是能轻易学会的？
伊梦的目标十分实际，他教授那些聪明的动物朋友时，仅是希望它们能够理解基本对话，因此授课内容相对浅显。
而伊迪萨呢？他只是躲在一侧静静地旁听，偶尔向伊梦请教几个词汇的含义而已。
结果你就这样学会说中文了？让我情何以堪？
我特喵学了那么久的北地语还说得磕磕巴巴的，原来笨蛋竟是我自己？
“这都是因为大人的悉心指导，全靠您的耐心与热情，让在下不知不觉中领悟了许多，从而取得了显著的进步。”
伊迪萨恭敬地笑道，至于私底下对这“精灵语”不断进行的临摹、默写、发音训练却是只字不提。
别舔了别舔了，脏。
伊梦没好气地甩了甩尾巴，心里也有些感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在私下努力练习了。
真以为听上几节幼儿园的课程就会说中文了？不要太小看中文了啊kora！
而且老子有个屁的耐心，上课要面对底下一群多动症儿童，你不知道不能动手是一件多么折磨狐狸的事情吗？
不信？你应该去看看每次下课后，山那边的岩壁被我打出了多深的坑洞？
两人开始用中文对话，谈笑之间，不忘迈步前往那个临时安放战俘的安置点。
那是几个经过伊梦特殊处理后的洞穴，早在知道敌人即将来临的时候，伊梦除了寻找并设置伏击地点，剩下的就是开凿几个空间用于临时储存战利品和战俘。
相信玩过早期口袋妖怪宝石系列的玩家都能熟知一个名为【秘密之力】的招式。
它除了能在对战中攻击敌人外，还能在地图上的某些点上挖掘出名为“秘密基地”的地方。
最初的出现是为了丰富掌机玩家的联机内容。
挖掘出基地的玩家可以购买家具进行装饰，然后邀请小伙伴来基地做客，这在当年算是颇为有趣的一种玩法。
伊梦没有什么小伙伴一起玩，但他之所以对这个技能的设定印象深刻，是因为现实中没有家的他，只有在游戏中才能找到一些装饰自己屋子的乐趣。
于是当某一天系统的技能商店里刷出了这个招式的时候，他当时二话不说就想要买下来。
哪怕是当时金钱不够，伊梦也是做足了筹钱的准备。
比如说挥舞着拳头将周围稍微有点实力的怪物打个了半死；
一巴掌将莫名其妙卷入战斗且来不及反应的野兽扇倒昏迷；
又或者把一群倒霉催的在附近建立窝点的山贼强盗统统捣碎成粉再撒出去……
所过之处可谓是一片腥风血雨，半夜里不时传来的鬼哭狼嚎更是闹得周围村落人心惶惶。
但同样的，伊梦也硬生生地把整个北境的治安环境拔高了好几层。
而当他一番辛勤地刷钱把这个技能拿到手后，一番研究后发现它的作用比想象中的巨大。
在游戏中，【秘密之力】能让精灵分别在室内、草地、水面、山洞等地使用出不同的效果，并概率追加特效。
强度很一般，作用在战斗上更是无人问津。
哪怕是放到这个世界上，经过一番测试后，伊梦也懒得在战斗中使用它。
但是这个技能奇妙在它能通过抽取周围环境里的元素，在一定程度上模拟出使用该属性的效果。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本身并没有地面或者岩石属性的伊梦。
硬是借助这个技能，认知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地元素的存在，它正好对应精灵世界中地面和岩石属性。
而伊梦在技能的使用期间，更是能短暂地运用并支配地元素。
用来攻击表现够呛，但是却能做到对周围环境进行塑形的效果。
比如双手往地面或者岩壁一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能在其内部挖出一个厕所大小的空间，塞个马桶和洗手盆绰绰有余。
若是使用的时间久一点，挖出一间大别墅也不是什么问题，当然前提是地下或者岩壁背后有那么大的空间，而且也没有必要就是了。
伊梦一般是用这个技能挖出一些空间用来储存物品，或是放置家具作为临时的起居室使用。
当然还有如今这样的操作：
在地下挖个房间，把俘虏的腿打断后直接丢下去，接着用木板盖住顶上的洞口再压上石头，最后留下几个开口通风，这样一间临时的囚犯关押点就完成了。
方便、快捷、毫无人道。
不过没关系，这都是他们自找的，伊梦的良心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抵达洞穴，一路上他们都还在讨论着这些囚犯应该怎么对待。
“就按照之前和马库斯商议的那样，普通人拉去给村里的人劳作得了，能否得到自由就看他们用劳动换来了多大的价值，不然图留在这里只会把我的米吃贵。”
伊梦在一旁找了块大石头，趴坐在上面伸了个懒腰说道。
悠闲地甩着尾巴，看着伊迪萨推开木板门上的岩石，再打开地上的木板让阳光和空气流通进去。
然后精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好奇道：
“话说，你昨天俘虏他们的时候，给他们准备了什么食物？我记得之前准备的面包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不是发霉了啊？”
“什么是食物？”
伊梦瞪大眼看着伊迪萨。
“开玩笑的，其实两个洞穴里都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就是那些面包，那是一些动物以前吃剩的食物。
我认为丢掉还是太浪费了，于是拿回来稍微加工了一下，撒上了香气扑鼻，且最能勾起食欲的香脂菇粉末。”
伊迪萨脸上的笑容有些狡猾。
“这真的不会吃死人吗？”
“大人放心，他们的腿都被打断了，我还把食物放在他们接触不到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吃坏肚子了。”
伊迪萨掀开木板，眯着眼观察底下几个人类的状态，一边说道。
啊？那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
精灵头上浮起大大的问号，稍微捋了捋逻辑，谨慎地开口道：“那你准备食物有什么意义？”
“饥肠辘辘却又无法行动，只有香味萦绕鼻端，想必这样的体验一定能有效激发他们求生的欲望。”
伊迪萨看到底下的生死不知的人类，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冰冷而无情。
不不不，还得再加上持续十个小时以上的小黑屋，经历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我觉得再强的求生欲望都得变成轻生的决意。
伊梦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