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没有钱更难受的，是有一份赚钱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却没有能力把握它。”
荣耀之剑的团长抹了把脸，艰难地把那封价目表连着信件一起挪开放好。
“苦恼于任何无法把握的目标，都是在用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折磨着自己，爵士先生。”
侍从垂着眼，给团长倒上了一杯蜂蜜水。
“这话听上去像是我妈会说的，不过好在，我们也不是抓不住发财的机会。
只希望拉斯能够拿到那个配方，再不济把货源给断掉，这样我们囤积在手的治愈药膏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莫顿手握着杯子，躺在椅子上忍不住畅想自己发财的场景。
听到这里，一旁的侍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压住心中的好奇，看了一眼窗外，小声地问道：
“爵士大人，为了那什么药膏，教会真的下达了那种命令？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不然这实在是……”
实在是与他们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伟光正相距甚远。
莫顿听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你有没有用过那个药膏？”
“这倒是没有，在爵士身边我已经很久没有受伤的机会了。”
侍从如是说道，本身并不从事战斗任务的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
“那真是可惜了，那个霜叶村还是有点东西的，这个药膏只要涂抹一下，伤口很快就能愈合而且还不疼。”
这样说着，莫顿转过身，取出了一块由木头做成的小盒子，把它丢给侍从：“送你，如果拉斯拿不到配方，那这一盒估计就是绝版了。”
侍从脸色无奈地接过，打开盖子一看，可以看见用草纸包裹着一块带有花香的软膏，别说还挺别致的。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膏药的作用，侍从心中的疑惑也没有减少，他奇怪地问：
“可是教会的圣油不也是一样有效吗？见效快，而且还是免费的，哪怕是当地一无所有的穷人也能去教会领一杯圣油，这不比拿钱去买那什么药膏好？”
“啊？真有人把它当成好处啦？你怎么不说涂了圣油会让人发烧发热，上吐下泻，昏迷不醒呢？
运气好的，当场死亡，运气不好的，半死不活，后半生都是疯疯癫癫的，生活不能自理，那叫一个惨哟。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是个觉醒者，天生就流淌着神裔的血，不会受到圣油的伤害。
但是那些普通人就不行喽，除非跑去教会购买赎罪券，否则圣油是免费领了，但是也不能使用啊。”
莫顿轻轻地倚靠在椅子上，双脚肆意地在桌子上舒展着，手中拿起一块蜂蜜软糕点放入口中品尝，看上去好不惬意。
侍从走上前给莫顿添了一杯蜂蜜酒，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这边听过我嬷嬷传教，她说原罪从每个人的欲望中诞生，而女神克制着从原罪中诞生的恶魔。
所以拥有女神力量的圣油虽然能治好伤口，但也会刺激恶魔的力量，最终使我们受到伤害，甚至是与原罪一同被烧死……”
顿了顿，侍从看着手中的水壶，接着说道：
“但是购买赎罪券以后就能正常地使用圣油了，教会也说了，只要认真赎罪的话，女神就会赐予恩泽的泉水，喝下它就能杀死体内的恶魔，之后再使用圣油就不会有事。
我的嬷嬷她说赎完罪后，再涂抹圣油都没什么感觉了。”
“你是认真的？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相信他们这番言论？”
莫顿闻言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注视了侍从一会，一直看到对方有些手无足措，这才道缓缓道：
“赎罪券不是重点，那泉水才是重点，那些人以为自己跪在祭坛前悔罪的行为感动了女神，殊不知人家女神才不关心你那点偷看邻居洗澡的破事呢。
只有祭祀们觉得你的“罪行”抖落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咔的一声扭动那个机关，泉水出来了，你把水喝了，才叫悔罪。”
说着说着，莫顿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说道：
“一口水一弗尔，好买卖，老子当年当扈从站岗的时候，工作两周时间才能拿一弗尔，要是拿这笔钱喝一口水，也就只能管你一个月，等下个月恶魔又来了，老子又得除一次罪。”
“可是爵士，教会的圣油不用钱啊……”
侍从弱弱地再次强调，听着这话，这回莫顿真是觉得有点血压高了，低声喝道：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圣油和泉水分开呢？
把这两者合在一起，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快接近半个月的收入了，你再想想，如果女神真的爱地上的子民，为什么她不把这个喝水的钱也给一起免了呢？”
“因为女神要看到世人悔改啊！主教说了，女神并不看重金钱的多少，而是要看你有没有悔改的决心，正是因为我们有了交出金钱的决心，才能证明我们赎罪的真诚！”
“呼……没完了是吧！我就跟你说一件事，今年光是在卡瑞亚里的一个小教会，都买下了好几块地，扩建了几座房子，听说这些地都是用来给主教盖房子、酿酒喝的，这笔钱从哪里来，不就是你们赎罪后的钱吗？这真是太令人羡……呸，太可耻了。”
岂料，这件事在侍从的眼中却觉得不是什么问题，他甚至还小声反驳说：
“这不是主教应该拥有的吗？毕竟是主教他们带来了女神的恩典，我们赎罪的钱就是用来给女神带来更好的礼堂不是吗，服务主教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说都还有理了是吧。
“行，我不跟你争这个。”
莫顿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有些上头的脑子，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出来，用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圣油的缺点反而构成了教会赎罪论的基石，那是因为普通民众没得选，就只有它最神奇，最好用。
甚至能让信徒自发地维护赎罪论的一切，哪怕是那些一辈子都使用不到圣油的人，都会被他们捆绑着去赎罪，去强行感受圣油的伟大……
但是现在有这么一款药，不需要你去交半个月的钱去喝水，不需要你受了伤还需要想想这个月有没有赎过罪，用起来会不会有风险；
它只要不到赎罪钱的一半，你就能拥有这效果好，能止疼，不会发烧不会呕吐，什么副作用都没有，甚至用纸皮包好能保存好几个月的好东西，你是普通人你会怎么选？”
看着侍从终于想明白什么的骇然眼神，莫顿拿起杯子，将最后一口蜜水喝干净，平静地道：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教经里写着女神是这世间一切救赎的化身，那为什么制成这种药的不是女神的祭祀，而是某个偏远到不知哪里的小山村里的谁做出来的？
懂了吧？这里头最致命的点，就是教会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东西。
一旦这种药开始大规模地生产和售卖，到时候一切有脑子的人都要想一个问题：
同样是药，圣油却做不到这种效果，那两者相较之下，圣油还能称得上是女神的恩泽吗？
如果是，那个比圣油更好的药膏又是什么？
如果教会继续嘴硬，说这些药膏同样是女神恩泽的体现，好了，最致命的问题来了：
生命女神的正统在哪里？是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教会？还是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山村？”
看着呆立在那里的侍从，莫顿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转身坐回位置上，开始提起笔准备处理今天的账目。
教会忌惮治愈药膏影响了赎罪论，进而动摇了教义的权威性？从而给猎魔骑士团下达近乎屠村灭种的残酷命令？
只能说，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区区一枚治愈效果更好的药而已，历史悠久的教会又不是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真正动摇了整个教会基础，甚至是为他们带来威胁的，其实是某个不起眼的，连霜叶村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