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稳，叶羽郁闷地打开车门，跟在老汤身后走进一个西餐厅，西餐厅的招牌是黑色的，铭典咖啡西餐。
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老式留声机唱片里传出来的是古典音乐，很有腔调。
“我习惯这里的蓝山，顾女士你呢？”
“那我也来一杯蓝山。”
“两杯蓝山，一杯奶茶少糖，谢谢。”
老汤也没征求叶羽意见就给他点了一杯奶茶。
好像这种行为是有心理解读的，比较自负，自大，控制欲强，好像是这么个性格。
服务员走开之后，顾阿姨开口轻声说道：“阿羽啊，今天这个事情，多亏了你汤叔叔！”
叶羽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站起身向老汤鞠躬道谢。
“不用不用！这都小事！”
老汤很是得意。
“这可不是小事！要是阿羽真因为这件事被停训停赛的话，健立宝和李柠这两个品牌的合作倒还算好，但是接下来几个商业合同那就麻烦了！要不然我一听说就急急忙忙往羊城赶呢！”
顾阿姨左右瞅瞅，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桌上推到老汤面前，陪着笑脸说道：“汤老师，这个您一定要收下！一点心意！”
“太客气啦！不用不用，和李老板我们都很熟的，还有李柠兄弟，都熟得很！”
老汤哈哈笑着摆手推辞。
顾阿姨当然也有她的说辞。
都是套路来着，有来有回。
叶羽就在旁边看着，努力保持微笑。
“行吧行吧！那这样！既然是你们的规矩，那我就收下！”老汤哈哈一笑，说道：“那这样吧，小叶！那这个红包，就当是我这个叔叔给你的见面礼了！谢谢你在学校照顾惟惟！”
“啊？这个，这不用了吧……”
叶羽其实已经明白了。
老汤这套路，估计这个转赠的红包，就当是买一首新歌给汤惟了呗！
但叶羽还不能秒懂，按照逻辑，他这个初中生他得受宠若惊手足无措才比较正常吧！但特么照这个戏路的话，那也太杰宝别扭了！
幸好还有经纪人顾阿姨在旁边，她拉了一把叶羽的胳膊让他诚恳点表示感谢，叹气抱怨叶羽不懂事不让她省心……总之就是各种虚伪。
叶羽也就嗯嗯哈哈不情不愿地配合着。
这种应酬，实在是特么消耗心力。
“对了，刚刚没说完！”一番拉扯之后，老汤开口说道：“孙副局的意思吧，虽然这次粤省少年队出证全国少锦赛阿羽可以参加，但是得写个军令状……”
“什么玩意？”
叶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老汤，差点就脱口而出问候某人老妈的话。
“别犯轴！”顾阿姨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万一你要是被处罚了，对你个人没啥好处，而且对你签约的品牌肯定也有负面影响！”
“不是，顾阿姨，我就不明白了，那首歌怎么就惹到那位孙大人了，他凭啥处罚我呀，依照哪部法规哪个条款，总不能他一手遮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叶羽尽量压低着声音，非常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幸亏这是重生之后，放在前世那个叶羽的话，早掀桌子骂娘砸东西了。
刚好服务员端着托盘把饮品送过来，对话也就中断了。
顾阿姨拉着叶羽耳语了几句，告诉叶羽说，无论如何先忍下来，说目前帮着叶羽谈的几个商业合同金额都很大，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可这种，这是隐患啊！”叶羽轻声说道：“顾阿姨，这以后您谈合同时候可一定帮我把好关，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处罚什么的，那您得帮忙谈免责，不然要是甲方提起索赔，那咱们可就亏大发了！”
顾阿姨点头，告诉叶羽说，公司法务部为了这个事情今天开了一上午会了。
“小叶啊！有法律意识这是好事，但是你也要考虑到国情，咱们华夏国，至少目前，那咱们还是人情社会！”
老汤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那一瞬间，叶羽强烈怀疑老汤和那个什么孙副局是一伙的。
观察到叶羽情绪不好，顾阿姨侧过脸一个劲的使眼色，叶羽翻了个白眼，低头喝东西，没有直接反驳回去。
喝了几口东西后，叶羽起身告辞，说自己打车回学校，让老汤和顾阿姨继续再聊一会儿。
从头到尾都没聊过让叶羽给汤惟写歌这档子事。
其实吧，老汤这个事整的，有点多余，在叶羽这里甚至还有反效果。
昨天小汤同学那么讲义气地陪着叶羽过去训练，还陪着叶羽补课，叶羽已经感受到了这姑娘骨子里那股子英侠之气。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叶羽其实已经在考虑给小汤写歌这个事了，算是送她这个“患难之交”的一件礼物。
可是没想到，居然她老爸居然这么搅合了一下子，叶羽内心里那股子逆反劲儿不由得窜了出来。
反正这个事老汤和顾阿姨他们俩谁都没提，叶羽琢磨着自己也别那么机灵，就装糊涂，看你们接下来怎么继续！
出门打了出租车坐到后排，叶羽发现出租车司机使劲从观后镜里看自己。
“别看了，就是我。”叶羽闷闷地说道：“你要是想拒载，就停下来，我不会投诉你的。”
“拒载？为啥啊？有钱不整，我棒槌啊！”
出租车司机一口大碴子味，叶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老乡啊？”
“嗯那，可不咋地！大东北呗！”
“哈哈哈！”叶羽笑着摆手道：“你可拉倒吧！你这东北话，跟着电视里学的吧！行吧行吧，谢谢您了师傅。”
叶羽听出来这位师傅并不是北方人，只是认出叶羽来了，顺便逗个乐子而已。
其实师傅是个河兰人，也是北方，相比较大东北而言，大河兰那是地图炮受害群体更多的地区。
十来分钟车程，这位河兰师傅和叶羽聊了一路，对于报纸上电视上那些批评指责，师傅一针见血说都是看见叶羽走红爆火犯了“红眼病”，尤其是那个《生活热点》叫郑毅的主持人，师傅更是指名道姓地骂了那家伙一顿。
下车时候，叶羽直接从红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丢了过去，没想到师傅不依不饶一口气追到学校门口。
“啥意思啊！看不起谁呢？觉得我路上说那话，就为了骗几个钱儿啊？拿着！给，我都说了免费了！”
“不行不行，大哥，心意领了，但是车费真不能不给……”
“为啥呀？你八路军啊？还是嘛！你也普通人，我也普通人，咋俩投缘，我就不想收钱了，那还能咋地！来来来，给我签个名，抵车费了，这总行了吧！喏，这是我的名片，啥时候需要用车啥的，打我电话！”
师傅都说成这样了，叶羽也真不好再撕巴了，主要是这会儿不少走读生都过来学校，已经开始有人围观了，别再被人嘴歪给传成其他什么东西。
叶羽一边道谢一边在司机递过来的东西上签了名。
和司机师傅告辞进入校门，就看见班主任朱老师急吼吼地朝着学校门口跑过来，原来他听说叶羽在学校大门口跟人发生了争执，着急忙慌跑过来帮叶羽解围，得知是个误会，朱老师也松了口气。
众多批评声中，华师附中从校长到老师态度都还是坚定的，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认为叶羽犯了什么天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不就是写了首歌用的比喻不太对嘛，犯得着上纲上线喊打喊杀的吗？
“好好上课，不要有什么压力，现在是90年代了，咱们这里是大羊城，改革开放前沿阵地！”朱老师安慰着叶羽。
其实叶羽原本也没觉得这个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一个重生者，前世见识过那种网络暴力，那可是比现在夸张无数倍。
“有个事啊，叶羽，你有个思想准备。”朱老师轻声说道。
“啊？”
“你别紧张！也不是坏事！”朱老师停住脚步，说道：“下午自习课时候，羊城电视台的主持人杜娟会过来，杜娟，你知道吧。”
叶羽用力点点头。
那肯定知道，羊城台的美女主持人杜娟，至少在羊城乃至粤省范围内那都知名。
“她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而且初中时候就是在（3）班。”朱老师微笑着说道：“中午她打电话给校长，说是想找你聊聊，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啊？这么好啊？还能让我解释？”叶羽苦笑着说道：“原本这个歌就是在香江吃宵夜时候……”
“你等会儿！”朱老师打断了叶羽，左右看看，说道：“你这样个，我带你过去王校长那边，你先跟他聊聊，杜娟上学时候，他就是3班的班主任……”
“好啊，太好了。”叶羽道：“其实前几天流出来的那段视频，不是完整版，掐头去尾故意的……唉……”
“哦，哦哦哦，行啊行啊，一会儿你先给王校长详细讲讲！”
关于是否对叶羽做出处罚的事情，孙世民之所卖老汤的人情面子，并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接到省局有关领导的电话，上边不同意他因为那首口水歌处罚叶羽。
处罚没有了，但《军令状》还是写了的，实际就是保证书呗！
学习小组集体讨论打草稿，叶羽誊写了一遍。周四放学后专门过去一趟，陈教练没在，在学习小组几位同学的陪同下，叶羽把《军令状》交给了冯领队。
冯领队告诉叶羽说，他周五的请假继续生效，周日的比赛暂时也没说不让他上场。
更多的话冯领队也没说了，就是让叶羽最近低调点。
低调？好吧，叶羽也想，可是做不到啊。
周五下午是那个特别节目《你好世界杯》，目前已经确定了，要在这个节目上发布《老鼠爱大米》的完整版，据说会有一位名气不小的歌星和叶羽一起演唱。
香江和羊城大大小小的报纸对于这位歌星有了多种猜测，众说纷纭。
叶羽肯定已经知道是谁了，他只是不能随便乱说而已。
是谭校长。
周五特别节目《你好世界杯》中，将会和叶羽一起演出《老鼠爱大米》的歌星，是谭校长，那特么哪是名气不小啊，人家是香江顶流和天王辈份！
其实不少报纸都已经猜出来了，毕竟谭校长除了是歌坛巨星，他还是香江演艺明星足球队的发起人之一。
当香江电视和报纸预告了这些消息之后，虽然孙世民孙大人仍然还是想要采取强硬手段逼迫叶羽主动做出选择，但是孙大人上面的大领导们不能坐视小孙这么折腾啊！
谭校长，香江顶流，而且人家可是1991年央台春晚的特约嘉宾！
八九十年代，香江GDP相当于整个大陆的九分之一，香江娱乐圈更是在中国大陆成为年轻人认识世界的启蒙读物，香江那时候那可是奇迹之城，有点像三十多年之后某东方大国在非洲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地位。
人家央台春晚特约嘉宾还是香江娱乐圈宗师辈份的大佬，人家都欣赏和提携叶羽这个小字辈，这就说明那个《老鼠爱大米》也没啥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本来嘛！人家叶羽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吗？
其实对叶羽铺天盖地一边倒的批评和声讨，也就是被《生活热点》那位主持人带了节奏而已，大部分人骂了几句之后，也都觉得不至于上纲上线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当然也会有死硬到底的，会有坚持认为纵容叶羽将会导致信仰崩塌导致社会价值观沦丧的，据说《生活热点》那位主持人因为台里领导找他谈话让他不要再揪着叶羽不放，这位正义感爆棚的主持人就愤而提交了辞职信。
据说领导气得骂了娘摔了杯子，但最终也还是没有批准郑毅辞职。
领导也不傻，知道这位郑毅到底是什么用意。
想把领导和组织当成你博眼球博关注的垫脚石，哼哼，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有人贩卖货品，有人贩卖思想，有人贩卖人设，有人贩卖焦虑。
都是生意，不寒碜！
但你别整着整着，你自己信以为真，把自己当成是上帝。
那就完犊子了！
领导关上门冷静地想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单位住房分配统计表》，把郑毅的名字加了上去，放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六七十年代，对付那些披着长发用摇滚乐抗议美西方昏聩堕落体制的艺术家们，也是这么处理的。
其实只是个流程，不一定最后真能落地。
可效果不也挺好的吗？你看他们还愤怒不？
不管怎么说，收买这个流程的，总是要走一下。